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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鸾飞的脸色又白了三分,但还是强自镇定地摇了摇头:“娘,他肯定不知道。肯定不知道皇后娘娘要为他挑选……”正妃。她相信他对她的心意。殷氏轻叹了口气:“自来婚配都讲究‘门当户对’,这四个字是有道理的。”齐大非偶,更何况,皇后显然看不上武安侯府。当年她嫁入侯府还是老侯爷亲自登门提亲,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商户女,嫁进侯府后可谓举步艰难。殷氏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一晚萧衍不屑的声音:“你别忘了,你是靠着什么才就嫁进了侯府!”殷氏又何尝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在背后说她一个区区商户女为了攀高枝不择手段云云的话。若可以选择,她又何尝愿意嫁进这侯府。萧鸾飞美目含愁,轻咬下唇:“我们萧家是侯府。”萧氏自前朝就是世家大姓,到了本朝,更是得封武安侯,晋升勋贵,为何配不起皇家?她与大皇子如何不是门当户对!殷氏到底心疼女儿,将女儿揽在自己的肩头。“鸾儿,我们武安侯府虽是勋贵,但自你祖父起就已经败落。”“当年你祖父在西北战败,皇上雷霆大怒,收回了他的兵权,还想夺了侯府的爵位。你祖父不得不四处请托,请亲朋故交面圣求情,可皇上正在气头上,又有谁会去触这个霉头。”“还是礼亲王点拨了你祖父,侯府变卖家产筹了百万两白银以兵员抚恤的名义捐给朝廷,这才平了圣怒,摆平了这件事,可那之后侯府就已经被掏空了……”武安侯府只是勉强保住了爵位,不仅没有实权,连产业都不足曾经的三成。如今,这朝堂之上,从上到下,谁又把萧家当作“侯府”,京城人人皆知侯府的这个爵位其实就是花钱保住的。殷氏接着道:“鸾儿,你爹如今只有一个闲差。”“你的几个叔父至今没有差事,就是在帮着家里操持庶务。”“你的几个堂弟甚至进不了国子监……”殷氏揭开了武安侯府的遮羞布,将侯府残酷的现状一层层地剥开,将真实的侯府展露在萧鸾飞的跟前。她说得越多,萧鸾飞的脸色就越白,纤长的手指在细微地发着抖。殷氏心疼不已,但还是将现实说了出来,盯着萧鸾飞的眼睛道:“门当户对在哪里?”“鸾儿,我对你和大皇子的事,从来就是不看好的。”而今天皇后的态度不过是证明了这一点。萧鸾飞握住殷氏的手,急切地说道:“娘,可是,大皇子对我是真心的,他说过,他会娶我当他的皇子妃,与我一生一世在一起。”“我相信他!”“他的真心在何处?”殷氏并没有动容,平静地反问道,“他若是真心,高公公怎么会……又怎么敢把主意打到你二妹妹头上?”“一会儿崔姨娘,一会儿郑姑姑,轮番上阵地劝着侯府把你二妹妹送给高公公!”“鸾儿,那是你妹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愿意牺牲你妹妹来成全你自己?”殷氏一双凤眼半眯,那锐利的眼神中带着一点困惑,又渐渐地转为失望。她不懂她的女儿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在殷氏迫人的气势下,萧鸾飞心跳不由加快,慌了,怕了,忍不住就想: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她就尝到了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娘若是知道了真相,那么,她就会变成庶女,她就会像前世一样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恐慌的情绪几乎将她占据,她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娘,我怎么会呢!”萧鸾飞赶紧摇了摇头,略显激动地反驳道,“我怎么会拿二妹妹为我铺路呢!大皇子也不会这样的……”“娘,你相信我!”萧鸾飞的声音拔高了几分。一阵穿堂风猛地刮了进来,庭院里的花木随风摇曳,廊下的少女的衣袂也随之飘起。萧燕飞在廊下把母女俩的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全身僵直,遍体发寒。她如醍醐灌顶,这一瞬,高公公与崔姨娘的脸在她脑海中交错着闪过。她终于把那些碎片拼在了一起。崔姨娘的种种行径、崔姨娘说过的每一句,此刻想来全都有了解释。此刻再回想起绛云阁中高安看着自己时那黏黏糊糊的眼神,萧燕飞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只恨不得那日在巷子里给高安套麻袋时没多踹上几脚。
崔姨娘真的是原主的亲娘吗?她这分明是要毁了原主的下半辈子。为什么?这件事对谁才最有好处?她心中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个名字——萧鸾飞。萧燕飞闭了闭眼睛,她没有进屋,默默地转过了身,又默默地离开了正院,没有惊动里面的人。四月阳光明媚,芍药、丁香、海棠花等春花竞相开放,姹紫嫣红,暗香浮动,一只蝴蝶停在萧燕飞鬓角的绢花上,可她似是毫无所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眼神略有些飘乎,似乎心神早已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喵呜~”一只小白猫在萧燕飞的裙边跑过,鸡毛掸子似的长毛尾巴愉快地一甩一甩。“雪球!雪球!”萧烨屁颠屁颠地追着猫跑了过来,脸色红润健康,嘴里喊着:“二姐姐,快帮我逮住雪球!”“……”萧燕飞一时没反应来,呆立在一树杏花下。但小白猫自己停了下来,两眼发亮地盯着停在萧燕飞绢花上的那只蝴蝶,愉快地绕着她的裙裾打转转,跑了一圈又一圈……当它跑到第三圈时,萧烨也跑了过来,俯身一把将小白猫抱在怀里。“二姐姐,你在想什么?”萧烨一歪脑袋,“发呆吗?”萧燕飞向前倾身,温柔地摸了摸萧烨怀中那只毛绒绒的小白猫,道:“我在想,当娘的是不是一定会自己的孩子很好……”“那当然!我娘对我就很好的!”萧烨用力地直点头,双手托住白猫的腋下高举到萧燕飞跟前,童言童语地说道,“雪球的娘也对它很好的,每天都给它舔毛呢,舔得干干净净的。”被竖着举起的白猫发出不舒服的“喵呜”声,四只爪子在半空中乱舞。“是啊。”萧燕飞低低道,似是自语,似是叹息。“娘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可崔姨娘这个母亲为何对原主抱有那么大的恶意呢?!甚至不惜把原主推进火坑去成就另一个人的幸福!莫非……怦!怦!怦!萧燕飞一时心跳如鼓,浑身血液都往脑子里涌。小白猫挣扎着从萧烨的手里挣脱,纵身落在了地上,于是萧烨又喊着“雪球、雪球”地跑去追猫了。看着这嬉戏的一人一猫,萧燕飞一度混乱的眼眸又渐渐地沉淀了下来,表情沉着静谧,目光望向了东南方。她深吸一口气,不急不缓地朝崔姨娘的院子走去。走过一段七拐八绕的回廊,再横穿过一片竹林,她一路来到了崔姨娘的听雨轩。“二姑娘,您是来探望姨娘的吧!”萧燕飞的到来令听雨轩上下喜出望外,一个丫鬟领着萧燕飞来到了宴席间。“二姑娘,还请在这里稍候,姨娘刚歇下,奴婢这就去叫姨娘起来。”丫鬟恭敬地请萧燕飞坐下,就急匆匆地去通禀崔姨娘,片刻后,她又出来道:“姨娘病着呢,让姑娘稍等,奴婢去给姑娘奉茶。”萧燕飞便在宴席间等着,环视着四周,角落里摆着一个掐丝珐琅缠枝莲纹鼎式炉,线香已然熄灭,只笼着一抹若有似无的余香。再往西是一座四折紫檀木雕花绣缎屏风,还有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落地大花瓶、紫檀木座羊脂玉佛手、掐丝珐琅长方盆石榴盆景……华贵而不失雅致。她穿过来后,还是第一次来到崔姨娘的屋子。这些摆设件件精美,件件奢华,随便拿出一件几乎就抵原主一屋子的摆设。偏就这样,崔姨娘还总在原主面前摆出一副她日子艰难的样子。萧燕飞在心里低嘲了一声,慢慢地喝着茶。茶喝了一半时,施嬷嬷从里头出来了,亲自出来把萧燕飞迎入一间布置雅致的内室。内室的地面上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踩上去软软的,步履无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崔姨娘穿着一件单薄的月白罗衫,病恹恹地斜卧在垂着秋香色软烟罗床帐的架子床上,乌黑松散的头发衬得肌肤苍白如纸,额头上戴着一根两指宽的抹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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