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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要来做什么!”在场众人心声皆是如此。霍拾香回过神,瞬退十多步。好在身后位置被方才那股狂乱的内力清空了场,还能行动的弟子也忙将受伤的同门搬到安全处,远远避开。倾风将手握在刀柄上,随意拔了一下。刚才那一式用得太急,刀刃直入地面足有一寸,这轻巧地一抽,没抽出来。她不露声色地转动手腕换了个方向,又用上些力。许是她站立的姿势不对,清脆一声,刀片直接卡断了半截。“哎呀。”倾风看向手中断刀,不好意思地同众人笑笑,又对着方才出剑的那名修士问,“这位师叔,您没事吧?”那修士被她刀气反震了一下,不能说没事,五脏六腑起码挪腾了个位。但见倾风说得如此风轻云淡,他比倾风长了得有个两倍的年龄,哪里好意思说?强撑着面子摆摆手,表示自己无碍。倾风还真就不放在心上,扛起那半柄宽刀,气质笑死一个土匪,自顾自地说道:“这小巷子里的弯弯绕绕也太多了,你们在里头捉迷藏呢?我追着你们跑了好几圈,一直没找到人。要不是霍拾香刚才吼那两下,我差点又往北面去。附近还有那么多屋舍,打坏了怎办?不能找个开阔的地方?”霍拾香定定看着倾风,约莫的觉得她这人有点奇特。想不到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下,在自己满脑子疯狂呓语的危急中,有人能闯进来,提刀不砍,反是闲话唠家常似地侃起不相关的事。好比天快要砸下来了,她在那儿问星星到底是圆的还是方的?霍拾香涣散的眸光重新凝聚起一束,眼皮半阖,望向自己被短剑贯穿、伤口横长的手掌,屈指动了动,生出一点微末的实感。其实根本没听进倾风在说什么,只见她嘴唇一张一合,发出清亮的声音,神态语气里无不透露着年轻人的蓬勃跟张扬。心中震惊太过,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意外被按了下去。倏然听见自己的名字,低沉问了一句:“你认识我?”倾风回过身,对着她灿烂一笑,介绍道:“不认识。不过你可能听说过我,我叫倾风,界南那地方,我说第二,没人敢排第三。”倾风今年才刚过二十,虽说这几年界南的大小事务她做的比陈冀多,可是放眼整个人境,还是声名不显。戍守界南的威名还比不上杀纪怀故来得大。霍拾香如今只能逮着几个关键的词汇思考些最简单的问题,绕了个弯儿的东西她就琢磨不明白了。如果倾风说是陈冀徒弟,她能反应过来。但扯什么第一第二,她只能回答:“不认识。”倾风:“……”怎么又一个文盲啊?姑娘家不该多读书吗?那边年长修士等不得她二人密切交谈,眉头皱得死紧,提起一口气,原是要中气十足地质问,不料开口气虚了一半,只能软绵绵地道:“师侄,此妖无端造下杀孽,且分明已入疯魔,何故阻我杀她?即便你与她是旧识,这等凶犯也万不能放过!”霍拾香闻言调转过了头,将那双波澜无惊的视线落到对方身上。倾风怀疑她身上的血快要流干了,所以周身妖力翻腾,面上五官有种不受控的阴冷,身上肌肉还会无规律地抽搐。她体内该是有两股妖力。一股是她自身修炼出的遗泽,用以压制丹药带来的煞气,也导致她如今思维迟钝。一股才是那源自蜃妖的妖力,带着种难以收敛的悍戾。眼下两种妖力一同随着她血液迅速流失,过于浓烈,倾风辨别不出强弱,也不知道继续下去,对霍拾香是福多还是祸多。反正无论如何她都不像是个能放出去的正常人。
倾风没搞懂什么是能制服的标准,对着霍拾香上下打量一通,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她面前,认真问:“这是几?”霍拾香迟钝地将目光从手指挪到她脸上,表情上的每一个变化都显得迟缓,怒意逐渐浮现上来,正要勃然大怒,被倾风先行收回手打断:“算了,你随我去别的地方聊一聊。”她觉得霍拾香尚能听得懂人话,那便省去一顿打。倾风转过身,发现谢绝尘跟林别叙都到了,此刻就站在人群中间,对她方才的决定并无异议。于是放心对着一众弟子挥手道:“人不是她杀的,待事毕我再同诸位解释。杨晚吟留下,其余人先回吧。后续处置我们自有安排。”“不可!”年长修士想也不想,剑尖平指霍拾香,“这妖虽说身受重伤,可修为仍旧精深,一声嘶吼就能伤我弟子数人,放到哪里去都是个祸害,该进我刑妖司关押待审!有什么话问,先戴上铁链押回牢去,不得放纵在外!”真将霍拾香关进牢里去,那才真是要端掉整座刑妖司。此事三言两语表述不清,且不好对外声张。倾风给谢绝尘递了个眼神,后者走向说话那人,抱拳叫了声“师叔”,请他到一侧秘密商谈。倾风将断刀下悬,捏着脸摆出慈眉善目的模样,朝霍拾香走去。霍拾香眼皮用力一掀,警惕道:“你别过来!”倾风停下脚步,直接将怀中常备的药瓶抛过去:“此地人多,你先随我出城。这药你快吃了,将伤口止住。你现下感觉如何,能不能支撑?不能的话让我给你一闷棍,我代劳将你拖出去。”霍拾香接过瓷瓶,手指僵硬,却是连握也握不稳。凑近鼻尖闻了闻,无奈除了自己身上的血腥什么也闻不出。又看倾风一眼,觉得她眸光清亮正气浩然,索性信了她,用嘴咬开瓶口,仰头全吞了下去。这药入口即化,且见效奇快。霍拾香快冻成冰坨的手脚居然恢复了些温度,不再痉挛似地抖个不停。原已快耗尽的丹田也缓缓流入一股暖流,止住她经脉中的刺痛。甚至身体里近乎枯竭的遗泽也在复苏,耳边那些妄诞的声响如同远去的海浪般减退下去,叫她骤然间如释重负。“浪费啊。”倾风在对面拖着长音,肉疼道,“我师父留给我保命的药,千金难求,世间独有。你一瓶全给干了。”霍拾香微张着嘴,第一次能认真看清倾风的脸,听懂她说的话,过了半天,才呆滞地回了句:“对不住。”“嗯?”倾风眉尾一挑,又走近一步,“你好点了?看来果然有效。”这药是当年界南那场大雪之后,陈冀收集未化的雪水,辅佐一些乱七八糟的珍贵药材炼出来的。陈冀也不知这些蜉蝣召出的冬雪会有什么特殊的药效,只觉得倾风既然能靠大雪活下来,指不定这东西往后也能续她一命。哪怕只是普通的雪水,加那么多奇珍异草炖煮也成补品了。后来意外发现这丹药能迅速恢复遗泽的妖力,只是于倾风裨益不大。陈冀这人在徒弟身上总是痴信些古怪的运道,命她继续带着,起码虚了还能拿出来补补。霍拾香如今觉得有用,说明她自身的遗泽确实可以压制住那些紊乱的煞气。多少是个突破。倾风是个门外汉,思路极为跳脱,当即脑子里冒出十八九个离谱的想法,觉得指不定能吊这姑娘一条小命。当下不急着走了,耐心等霍拾香运息消解药效。冲着林别叙招了下手,想与他交流一下自己的绝妙想法。谢绝尘也顺利说服那位师叔暂且领人退去。弟子们闻令收了剑,缓步朝前方靠拢。人声嘈杂,地上、墙上道道长影摇漾,众人心神都松弛下来。巷道暗处忽地射来一道微光,残影飞掠,直冲着霍拾香的面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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