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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难得出了太阳,天气晴媚,林简起床后决定先去别墅后面的小公园里跑两圈晨练,回来再吃早饭。
结果刚出卧室门,隔着错层处落下暖阳光影,就看见许久不见的那个正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餐的人。
听见开门声,沈恪放下手里的报纸,说:“起来了?过来吃饭。”
林简那句“先去跑步”就骨碌一下滚回了肚子里,“哦”了一声,乖乖去洗漱吃早餐。
沈恪先他一步吃完,却没有离开,只是继续坐在旁边看报纸,林简拿瓷勺搅着碗里的粥,总觉得沈恪像是有话要说。
果然,等林简放下勺子,沈恪说:“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林简愣了愣,摇头说不知道。
沈恪放下报纸,看他片刻,告诉他:“还有一个星期过年了。”
林简错愕半晌,大脑飞速运转,最终“啪”地一下,停在了一个让自己心惊肉跳的点上。
按照他们老家的风俗,年前这一个礼拜,是要给故去的亲人上坟烧纸的。
沈恪像是有几分犹豫,毕竟林简此时已经完全脱离了之前的成长轨迹,而且新生活处处向好,曾经那段失去至亲的惨烈回忆似乎也在一点点变淡……但是,那毕竟是他父亲,如果林简想,他没有任何理由拦着不让。
深思片刻,沈恪试探性地问:“要回去一趟吗?”
林简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很久,直到沈恪就要忍不住说要不然算了的时候,他才淡声回答:“去吧。”
沈恪大概已经猜到了他会这样说:“去换衣服,我去开车。”
“你送我去?”
“我送你去。”沈恪昨晚特意回来,为的就是这件事,毕竟人家孩子养在他这里,再加上林江河和沈长谦之间那份说不清的“恩情”,怎么说他都该亲自去上柱香,给人家一个交代。
他们清早出门,依旧是五个小时的车程,担心林简会像上次回来时一样长途晕车,裴姐特意让他提前吃了晕车药,又切了果盒让他带上。
在车子驶离市区之前,沈恪在一家花店里选了一大捧马蒂莲和百合的混扎花束,那样一大束的纯质洁白,像是纯粹而无声的哀思。
这一路,车上的两人都格外沉默,一个比一个惜字如金,唯有舒缓的纯音乐徜徉在车厢之中。
行至半途,沈恪忽然问:“要回去看看吗?”
林简闭着眼睛靠在车背上,没有一秒犹豫:“不。”
当初他离家时说过,走了,就不会回来。
再年幼的誓愿也一字千金。
于是沈恪就说好。
下午一点的时候,他们到了林江河落葬的那片坟地。
北风呼号而过,四野空旷,唯有黄土漫沙。
林江河的碑前摆着一个火盆,然而盆里空无一物,连片碎屑灰烬都没有,唯有四壁焦黑,徒留当时下葬时焚烧的痕迹。
并不是没有手足血亲,到头来,在这样一个人人都在焚寂哀思的日子里,却没人来给他烧上一叠纸钱。
从站在林江河的坟前那一刻起,林简就再没说过一句话。
沈恪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前,又拈起一小柱祭香点燃,递给林简三根,等林简默不作声地将香插在坟茔前的香炉里,他才躬身将自己手里的香插在旁边。
然后他就看见,退回到坟前的林简又默默站了片刻后,直直地对着墓碑跪了下去。
墓碑上没有林江河的遗照,只写着“先考林江河之位”几个刻字,林简俯身,对着青石白字重重磕了三个头。
沈恪在林简旁边蹲下,将拿起地上的纸币元宝,点燃一叠递给他,低声说:“跟你爸爸说说话。”
说什么呢?林简接过纸钱,等烛红色的火苗烧上来才放进火盆中,而后轻声喊了一声:“爸爸。”
天苍地茫,凛冽寒风席卷而过,没人回应这声微弱的呼喊。
沈恪叹息一声,而后起身走开,将独处的时间留给这个眼眶通红却执拗不肯流泪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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