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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瓷不知外界的吵闹,悠然自得地缩在安静的世界里,柠檬味的汽水在舌尖蹦来蹦去,她拿着小铲子,捏着泥巴,继续慢吞吞地种小橘子树。俞蜃百无聊赖地看着谢瓷,耳朵飘进几句话:“你至少装也要装得像个正常人,爷爷没了,谁保护釉宝?你吗?”“釉宝一个人,谁照顾?”“你走吧,等学会当个人了,爷爷就接你们回来。”就这样,俞蜃十三岁,和他小两岁的妹妹,一起被赶出了俞家。兄妹俩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在路上。谢瓷捧着没了气的易拉罐,问俞蜃:“为什么生气?我本来就是小瞎子呀,看不见,还听不见呢。”俞蜃:“走了。”谢瓷:“哦。”“”“爷爷会管我的橘子树吗?”“让他拍照片,我检查。”“嗯!”三年后,南渚市。南渚全年多雨,闷热、潮湿,居民们多沿水而居,借船出行,各家各户备着小船是常态,因而这座城市也被称为“水城”。在这样的城市里,也有一处地方宛如童话世界——色彩缤纷的木质水屋错落有致、层层叠叠,三角的屋檐像一顶帽子,盖住两层高的小楼。靠近眠湖的小屋,一楼门廊外,便是水波荡漾,近半个湖都被小屋包围,往后便是一个完整、漂亮的小区。门廊下,芭蕉垂落。谢瓷躲在这片阴影里,纤细的足浸在水里,惬意地晃悠着,漾出几圈涟漪,再想往外伸,会被矮栏挡住。“釉宝,又在等哥哥回家?”船夫笑着问谢瓷,木浆掌着船慢慢靠近。谢瓷侧耳,听气泡从水面冒出来,等那声音渐渐近了,从身边摸了一瓶桂花蜜酿递给他,说:“茉莉让我给你的。”船夫笑呵呵地收下,随即,一条新鲜、且活蹦乱跳的鱼出现在地板上。鱼边上放着四五瓶桂花蜜酿,都是给沿湖的邻里准备的,他们每日出行会路过这里。说起来也怪,明明前头有路,大家却喜欢坐船出行。谢瓷往边上躲了一点儿,听这条肥美的大鱼蹦跶了几下,回头喊:“茉莉!船夫叔叔又来送鱼啦,喜欢你那个!”片刻后,一位中年女子匆匆从厨房出来,一手拎起鱼,一手点点小姑娘的额头:“胡说什么,我儿子都和阿蜃一样大了。”王茉莉无奈地看着一脸无辜的谢瓷。她是从三年前开始照顾这兄妹俩的,对他们怜爱异常,哥哥温和安静,妹妹纯稚、不谙世事,偏偏身世凄苦。但至少还有爷爷惦记。谢瓷捂住脑门,慢吞吞道:“知道了,快进去吧。”王茉莉叮嘱:“别贪凉,把东西分了。”八月末,暑气退却稍许,又逢黄昏,湖水不如白日温热。谢瓷点头就当应了,脚却浸在水里一动不动,漫不经心地想,哥哥怎么还没回来?外面那么好玩吗?明天是俞蜃上高中的第一天。同学约他去书店,一去就是一下午,等得谢瓷这样有耐心的人都开始着急,想着再等十分钟,就给他打电话。眠湖另一侧。卸木材的工人将各种木头放上小船,擦了把汗,接过钱,瞥了眼干净的少年一眼,利索地转身走人。俞蜃注视着工人远去的背影,平直的唇线一点点耷拉下去,眉眼间的温和散了个一干二净。他累了,不想说话不想笑。只想回家看釉宝。浆声又一次响起,谢瓷竖起小耳朵。节奏不快,沉沉的,不像船夫叔叔们,也不像哥哥。俞蜃回家时,节奏总是轻快、明朗的,不似现在,又沉又重。等船渐渐近了,樟木的香气混在潮湿的空气里。谢瓷鼻子微动,挥手喊:“哥哥!”俞蜃抬眼,芭蕉的剪影落在瓷一样白的少女身上,这一身肌肤就如她的名字一般,白净无暇。长而茂密的黑发被她扎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团子。她不爱散发,不方便听声音。船停,少年长腿一迈,跨上门廊,俯身将木材搬入屋内。原本贪恋湖水的谢瓷立即起身,赤脚踩上廊前的方毯,蹭干净了,踩进拖鞋里,追着俞蜃问:“这次有什么木头?”俞蜃来回走了三趟,把木头放入特定的停放区域。他一直没出声,谢瓷也不管他,蹲在一旁,伸手去摸:“我刚刚闻到樟木的味道啦,香香的。咦,黄杨木、楠木,这次没有檀香……”王茉莉见俞蜃回来,自觉地收拾东西下班。这是这幢水屋的规矩,俞蜃出门时,她照顾谢瓷,俞蜃回家时,她就离开。这两年,少有他们三人同屋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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