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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知微觉得有一些恍惚与割裂,她骤然觉得前面的人密密连接起来,都像是排队过奈何桥的亡者,她也在其中,机械性地注视,鞠躬,说一句,“老师走好。”借此,走近他,走近死亡。
她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总是消极的,就像照镜子般的,她正视过自己这个最大的弊病,但她知道,自己改不了,无论多少次在深夜叩问,无论多少次暴晒于烈日之下,她都那般清醒地看到过自己那残破又透明的灵魂,它依附于身,顽固执着。
郑知微看着死去的班主任的脸,突然想起高三时,杨老师那么认真地指着成绩单,告诉她,再努力一点点,再坚持一点点,就可以考一个名牌大学。
郑知微现在仍旧能够感受到当初自己心里的欢欣,她第一次正视班主任的眼,看到他浑黄的双眼中透着疲惫又恳切的光芒。
那束光芒,或许只是短暂地漂浮在了那一场对话中。
而今,当她看向照片时,她又找到了那束光芒,恒久地立定于老头的双眼中。
郑知微浅浅呼吸,她将菊花放置于遗像面前,简单地结束了吊唁。
“郑知微?!”
打破她既定环节的是陈寔,她原本未有和陈寔联系,去年却因为一场手机偷窃案让她再度与陈寔相遇。
郑知微微微颔首,看向他。
“我还以为你工作不便,不来了。”陈寔双手揣兜,看向郑知微。
“还是该来的。”
“也对,谁都没想到杨老师这么突然就去世了,现在想起高中那会儿,也觉得他有些话说得挺对的。”
“嗯。”郑知微没有与他继续交流下去的欲望,她想着派出所的一堆事,便着急想要离去。“那个陈寔”她话还未说尽,就见一人,穿着高档的黑色大衣,走向他们。
那人的脸上带着一贯的自傲,即便在这里,在一场葬礼上,她仍旧把自己当成这里闪耀的明星,那般高贵且虚假地端着笑,喊住郑知微。
陈寔回头,轻轻呀了一声,然后对郑知微说,“这不贺春阳吗?没想到你们现在关系还这么好。”
郑知微紧抿着双唇,她感到太阳穴处的酸胀与疼痛,却仍旧坚定地回着陈寔,“没有,早就不是朋友了。”
陈寔察觉自己失言,忙着先打上了招呼,“贺春阳同学,好久不见呀。”
“陈”她皱了皱眉,食指指着陈寔,仿佛是在认真思考他的名字。
“陈寔。”他接上。
“哦,对,你那名字太难了,高中我就容易叫错。”贺春阳展开笑容,认真解释道。
而只有郑知微知道,贺春阳是不会记住陈寔的姓名的,在高中时,她就因为陈寔的名字复杂,而早早地、主动地将他剔除了班级名单,那之后,贺春阳的同学名单里就再也找不到陈寔这个人。
郑知微不愿多留,她抬脚就要离去。
“知微,这边都结束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她迈一步,越过陈寔,来到郑知微身旁。
郑知微面无表情地摇摇头,以示拒绝。
贺春阳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动作有些突然,也有些粗鲁,但她的表情与言语仍是温和得到位,“诶,这里不好打车的,你等等,我们一起走。”她说完,偏头看了看郑知微,见她仍是不动声色,便轻蔑地扬了扬嘴角,轻声说,“澜姐姐来接我,顺路的。”
郑知微就像是一个逃不出五指山的小猴,她那般轻易地在贺春阳的一句话中,崩摧。
她只觉得头疼得愈是厉害,用力挣脱了贺春阳的束缚,脸色苍白地回道,“不用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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