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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荣原本不愿同他打交道,可他一开口,还是下意识听完了他讲的故事,故事里说的是一对兄弟得罪了人,被偷偷下了毒,找游医救时,将能凉血的生地记成了熟地,病症倒是好了,人却疯了。
宓云笑道,“有些贵人食补时,也常混淆这二者呢——对了,方才叶院使神色匆忙,想来是有要事,可别被我耽搁了,我这人说起话来就不知停,院使勿要怪罪。”
叶荣若有所思。
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来同僚们在燕城之战后,在永安城酒肆里酩酊醉后,大着舌头谈及的政事。
话里话外,都暗指岐王有功高盖主之意,倘使此次燕城一役再胜,圣人对她将再封无可封,可大宗江山还未稳固,不能失去这尊战神,若能使岐王不可再战,成一庶民或废人,当是最利大宗的抉择了。
这故事与宓云方才所说的那“生地”与“熟地”的故事一同盘桓在他脑海。
叶荣此生唯一的灵光,便在此刻闪现。
他低着眼帘看手里被送回来的方子,回到院使院内,在案前沉思良久,反复推敲,最终还是闭着眼睛,将里面的“生地”缓缓划掉……
……
一炷香前,宫道上。
宓云目送叶荣远去,拿腰牌记录下了值之后,一路出了皇宫,往北街的某间三进小院走去。
穿过那曲折的楼台亭阁,他在一丛残花败柳的院落里,找到了正在低头戏水的身影。
对方指尖轻轻划过水面,低着的脑袋只露出一侧雪白脖颈,随她听见动静姗姗扭头的动作,一颗妖冶的红痣点在饱满的唇侧。
宓云眯了眯眼睛,看水中锦鲤都对她伸出的手避之不及,隐约还能见她指尖落下的雪花状碎粒,片刻后笑道:
“小公主是想吃鱼肉了么?”
“这儿的锦鲤刺多,腥味极重,撒再多盐也不好使。”
被他唤做小公主的女人淡淡瞥了他一眼,掌心揉着那些雪色,顿了顿,出声道,“你从宫中回来,就为了说这个吗,宓云?”
“自然不敢无事叨扰您的雅兴——”
露出爽朗笑容的男子凝视着她,片刻后才道,“我如今才知,这中原还有能人,竟能解我大衹王族秘传已久的‘三春生’。”
苏挽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们贵霜王子不是已经将薛从德的项上人头做成头骨酒杯了?怎么大宗这就又有一代神医了?”
宓云抬手在唇间比了下,对她做了嘘声的动作,继而道,“别担心,我可是来报喜的,这位神医惹了沈景明不快,已经下狱了。”
“哦?”
“不过大宗皇帝看起来还是不舍得让那面金字招牌这么快倒下。”
“那你报的是什么喜?”
苏挽秋将手里的盐粒松开,任由它们纷纷扬扬落进湖水中,俨如揉搓那日在岐王府梅园里见到的那方风雪。
她面色冷寂,思考把晚餐餐单改成烤野鸟,若她没记错,“宓云”在大衹语中的意思,是猫头鹰。
而她面前这只,当是人脸猫头鹰,还特别爱笑的那种。
此刻就见宓云神神秘秘地笑问道:
“你想不想见到一个崭新的岐王?”
“——比如,热烈的、无法自控的、嗜杀如命的疯子?”
苏挽秋拿手帕擦手的动作停下。
她看着掌中留存的盐粒,好似又回到那天的岐王府,与之前能冻毙她的风雪相比,此刻这一颗颗的盐粒只能可怜地被热化在她温度里。
变成湿漉漉的水珠。
苏挽秋恍然间,似乎看到了那个可怜小王妃,也从这一片片雪花,变成一汪被沈惊澜疯狂揉碎的水,只能惨兮兮地,在她的指缝里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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