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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最近人气是有点高,基本表现在走路上有人侧目,班上大部分人在教室以外的地方撞见他,会叫声默哥,而那些因为听到风声偷偷来实验班门外只为一睹新校霸尊容的人,绝大多数时候只能看见一后脑勺。这校霸不怎么威风。状态懒散不说,课间永远只干一件事——睡觉。而且是真睡着那种。“我有时候都怀疑,他是不是上辈子没睡过觉?”齐临霸占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看着席司宴习以为常的脸,指向陈默,小声问:“从早自习开始,这睡了起码有半个小时了吧?”席司宴往旁边扫了一眼。只看得见男生那头在光线下显得凌乱蓬松的头发,以及在手肘上压红的耳朵尖。席司宴收回目光,看向齐临,“你关心这个干什么?”“又不止我关心。”齐临坏笑:“说起来,以前咱们班门口探头探脑的女生基本都是偷偷来看你的,现在起码有三分之一为了看陈默。说真的,之前怎么没人发现陈默其实长得挺不错啊,他都威胁到你绥城一中颜霸的位置了,你就没点危机感?”席司宴面无表情看着他。齐临自动闭麦。直言惹不起惹不起,如今教室角落的这块位置,如同两尊大佛似的镇压于此,轻易没人上这块来。恰好有俩傻逼大个子从门口撞进来,后门嘭一声撞墙上,把旁边这睡神给震醒了。齐临看着在胳膊上磨蹭两下才抬头的人,就差直接说:对对,就是这味儿,就这被人吵醒丧眉耷眼瞧人这劲儿,贼拉带劲,最招小姑娘喜欢。席司宴突然开口:“宿舍里有耗子?”“嗯?”陈默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自己说话。陈默:“什么耗子?”“没耗子天天不睡觉,白天睡不醒?”齐临找陈默搭茬:“睡神,我也挺好奇,你这逮着张桌子就能睡着的神技是哪儿学的,能不能拜师?”陈默打了个哈欠,掩饰住眼角那点困倦,说:“弃疗就行了。”“哈?什么?”齐临表示没听清。陈默扫了眼旁白抱着手的某人,给齐临举例,“好比你们宴哥,天天为了年级第一而努力,肩负各科老师下达的任务与期望,是家族的未来,国家的栋梁。以上,所有,放弃就可以了。”旁边传来一声轻嗤。齐临也在差点被洗脑之下,保持清醒,“老宴他不是正常人,就你说的这些,他睡眠质量还贼尼玛变态,周末雷打不动八点上床,早上六点起,附赠长跑一小时。”“好棒棒哦。”陈默敷衍地拍拍手,重新趴回桌子上表示:“我不行,我要不睡醒脑子就得宕机。”齐临开始羡慕他的精神状态,就差上手给人薅起来了。他不耻下问:“实验班内卷挺严重的,你就不焦虑?”“不啊。”某人趴着胳膊,重新闭上眼睛。“高考呢?听到不觉得头皮发麻?”“一想到还有两年才毕业,我头皮才更麻。”“好吧。”齐临放出杀手锏,“你就不想和杨舒乐一争高下?为了下次月考,我看最近他特别努力,连宴哥都不怎么找了。你就不想一雪前耻?让家里人刮目相看?让那些说你走后门进来的人啪啪打脸?”陈默先是睁开一只眼看了看齐临。再偏向旁边,“你兄弟日我脸上了,能不能管管?”席司宴挑眉,“我是他爹?”“他可以是你儿子。”“谢谢。”席司宴说:“我没有这种儿子。”陈默重新朝齐临看回去,嘲讽:“听见了吗,逆子,听听你刚刚问的话,羞辱我?现在,站起来,滚回去和爬回去你可以选一样。”齐临愣是被刚刚这一来一回的对话喷了满脸。席司宴他不是人不新鲜,可他羞辱陈默?他问他要不要发奋图强,他说他羞辱他?到底谁羞辱谁啊?齐临屈辱离开,又很快折返。“周末南山骑行,来吗默少?”陈默一愣,“邀请我?”“嗯呐。”陈默刚想到之前传闻南山赛车摔死过人的事儿,就听见齐临大胆开麦:“相比赛车,我想起来骑行这种夕阳红的热门运动应该挺适合你,周末比比,让爷爷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羞辱。”陈默开始眼露怀疑。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后来绥城gay圈里那个传闻睡过无数小零的齐临?这劈头盖脸的直男气息。陈默以为他是靠情商,至今来看,难道是屌大?陈默视线不自觉下移,就听席司宴再次开口:“俱乐部的娱乐活动,不想去就不去。”“赛车俱乐部?”陈默侧头。席司宴看他一眼,“和学校有合作的骑行俱乐部,大多数都是学生。”陈默迟疑,然后点头:“那……去啊。”“去?”席司宴质疑,“我以为周末你比较倾向于在家睡觉。”齐临在旁恍然大悟,看着陈默当即开嘲讽:“是哦,我差点忘了早上六点就要集合,你起得来?”陈默抓了一把头发,抬眼,“嗯,觉可以不睡,毕竟我的周末更倾向于教你做人。”“操了。”齐临往前扑,像是准备去摇陈默的脖子。席司宴一脚踢到桌子,桌子往前恰好抵住齐临的腿,阻止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起来挺熟悉的两人之间的混战。“上课了。”席司宴将下节课要用的书丢在桌子上,问齐临:“还站这儿,等我给你送行?”齐临骂骂咧咧走了。陈默轻笑一声。笑还没收回去,就发现席司宴还看着自己。陈默看回去。席司宴:“好玩儿?”“谁让他反应挺逗,人高马大一人,丁点经不起激。”陈默话赶话不落下风,其实对他而言,去南山就意味着风景好,空气好,没事儿还能蹬蹬自行车,完美符合他想要的周末的理想状态。席司宴像是对他的真实意图了然于心,好心施舍一句:“经不起激的人求不到一个结果,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球场上的齐临,出了名的冲动好斗。再看看旁边的人,拧开桌上的保温杯,依稀还能闻见淡淡菊香……席司宴不动声色按了按眉心。他已经不太能回忆起来第一次见陈默是什么样子了。大概是里三层外三层围堵的人墙之中,隔着大雨,被警察摁到地上那双如困兽的眼睛。周围是落后的村庄,畜牧的圈舍。空气中雨水的腥气夹杂着难言的气味浓厚熏人。杨氏夫妻的眼泪算不上虚假。大约是陈默养母的女人拽着警察声嘶力竭,地上躺着一个被陈默打得鼻青脸肿,已经看不清本来面貌的养父陈建立。彻彻底底如一场荒诞闹剧。坐在车里的杨舒乐脸色煞白。他问:“阿……宴哥,那个就是陈默对吧?”席司宴收回视线,望着车顶。甚至在想,最后一次。老太太心软,非逼着他跟来看看。事实就是,一如预料。那个陈默有没有被养废不清楚,却能让人一眼看见他眼底的深渊。杨家如若愿意维持着表面和平,或许能换来短暂家庭和睦的假象,如若维持不住,这个找回的儿子显然也不是个任由摆弄的,最终结果难以预料。耳边杨舒乐的声音显得战战兢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他:“为什么呢?为什么偏偏是我,我没有那样的亲生父母,我永远不会承认他们的。”席司宴的语气波澜不惊。又像是讽刺:“想问为什么的,怕是不止你一个。”这就是他对这件事能给出的最大反应了,席杨两家的渊源经过出面替人寻子已经尽力,多余的,他不关心。之后不足一月,杨家果然弄出了些动静。撤销起诉的确像是那对夫妻会做出来的事情,杨跖或许会更适合掌管杨家,可惜,像他们这种家族,“宠”一个看起来乖巧的弟弟明显更合适。或许不知道在哪一天,什么样的场合和聚会上,会等来这出戏的结尾。没料到,等到一个在网吧后巷发着高烧的陈默。他话里话外尖锐又不客气。席司宴回想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然后明白,大抵每一个和杨家看起来有关系的人,在他眼里都罪无可恕。再然后呢。事情好像就有些脱离预想了。之后见到的陈默,一样,又很不一样。你说他不争不抢,结果又从不肯吃亏,你要说他野心如旧,却再也不能从他身上看见丁点痕迹。那种变化是细微的,又让人不得不注意。好比现在。今日地表最高温度35°。某个大清早起来睡不醒,逮着齐临那倒霉家伙一顿互相攻击的人,此刻端着他那个蓝灰色看起来很普通低调的保温杯,低头吹了吹。尝试小喝了一口。被烫,小声:“操!”又喝一口。皱眉嘀咕:“这么苦,说明书有问题吧。”席司宴忍了许久,终于问:“这个热水你是非喝不可?”某人望来。“像你们那样,满头大汗一瓶冰水哐哐炫?”席司宴嘴角一扯,“这世上或许还有一种水,叫常温。”“常温泡不了,菊花清火啊,给你一包?”“用不着。”陈默和席司宴做了差不多快一周的同桌。排除他和某杨同学如今和未来有可能的关系,作为同桌,陈默对他再没有意见。安静、不事儿,还能抄抄作业。毕竟高中的作业是真的多,他就算会,也实在懒得废脑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个热水还碍着他了?陈默拿着杯子,满眼怀疑:“嫉妒我生活健康?”席司宴仿佛听见什么荒唐笑话。气笑了。“嫉妒你香烟配红茶?”“破相敷冰袋?”“熬夜喝热水?”陈默:“……你闭嘴。”两秒后,数学老师踩着那双中规中矩的黑色中跟鞋,步伐严肃站上讲台。她手里抱着一摞随堂测试的试卷,压上讲桌,发出沉闷的声响。“这次考试。”“整体令人满意。”三十多岁的女教师,头发盘得一丝不苟。浅灰色的职业套装看起来像将她装进了一层不变的固定壳子里,刻板的,肃穆的,让人欣喜不起来。“但是,有些人今天我要严肃批评。”这话一出,班上开始嗡嗡作响。而陈默像是早有预感般,迎上女教师刺眼的目光,听见对方说:“陈默,125分,这个成绩在咱们实验班只能算勉强,但是你告诉我,最后一道大题你是怎么解出来的?”“我解的有什么问题吗?白老师。”陈默慢条斯理从位置起身。他眼里看似带着漫不经心,实则眼底已经附上了一层阴霾。白素秀,同样是陈默上辈子的数学老师。陈默还记得那句话。——杨舒乐同学成绩一向优异,各种竞赛奖杯一大堆,作弊的事他也没指认是你,还替你打了圆场!你呢?那次不是随堂测试,是陈默转来一中后的第一次月考。上辈子他也没有住校。杨舒乐作为数学课代表,拿着前一天不小心从办公室带回家的数学卷子,跟白素秀解释,“白老师,是我不小心的。”老师办公室,白素秀用理所当然的语气指责:“陈默,咱们一中的难度可不像你以前的高中,和课代表一模一样的149分,错的还是同一道题,你告诉我是巧合?今天只要你道歉,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那次叫来了周窈茕。女人穿戴精致,满脸歉疚:“不好意思啊白老师,是我没管教好两个孩子。”白素秀缓了语气:“舒乐这孩子我是知道的,跟他没关系,像陈默这种情况,想上进是好事,可也要走正途。”“是是。”那天回家的车里。周窈茕还一副怕伤害他自尊的模样,说:“小默,我没告诉你爸和你哥,他们知道了肯定很生气。”陈默冷笑:“你大可以告诉他们。”因为这句话被周窈茕认定是他心虚加不懂事。后来陈默各科成绩稳步上升,唯独数学,他再没办法认真听进去她哪怕任何一堂课。高考最后那点分差,也败于此。今时今日。仿佛旧事重演。又有些不同。最后一道大题陈默倒是还记得。附加题对他这种大学上过高数的人来说,并不难,看到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就把解题步骤写上去了。陈默以为会被说成是作弊。结果不知是不是曾经发生的事情都有影子,只听白素秀说:“卷子是你们自己放上来的,当时课代表的卷子就在讲台上,有人看见你拿笔在台上写题了,而且你们解题思路步骤完全一致,这是高中根本就没有上过的内容。”就差直接说他抄袭了。“谁看见的?”陈默问。班上鸦雀无声。陈默环视一圈,“我说,谁看见我在台上动笔是抄人卷子的?”这是陈默第一次在班上露出这么鲜明的情绪。这几天所有人都快要忘了,这个成天埋头睡觉的新转校生,几天前刚把一伙人揍进了校医院。白素秀厉声:“陈默,你威胁谁呢?不是抄别人答案,那你在写什么?”陈默冷笑:“题太简单了怕吓着老师,特地多改错了不少,有问题?”“你简直是不可理喻!”陈默骤然绷起的肩膀上按来一只手。手掌宽大,手指骨节修长好看。这只手的食指轻轻在肩膀上按了两下,陈默意外感觉出一点稍安勿躁的意思。很快身边的人起身。“我看着他把最后一道题写完的,白老师。”席司宴的语调里带着些漫不经心,“答案二分之一,涂改过一遍,写完剩下的半小时里还在附加题题干旁边画了只……王八。”班上不知道是谁没忍住,突然噗嗤笑了声。白素秀还真把最上面那张卷子拿起来,翻了翻。然后脸色难看。陈默看着席司宴,怀疑这人视力是不是50。席司宴再次开口,甚至带着笑:“所以,白老师,这么突然又无端的指控,你是不是也应该向被误会的学生道个歉?”这一瞬间,全班安静如鸡。只有前排的杨舒乐,听见席司宴的话后,捏紧了手里的笔。事实上,这个数学老师并不得人心。大多数人不喜欢她一板一眼的讲课方式,但陈默知道直到毕业,她都在实验班教数学。陈默也知道白素秀下意识觉得他抄袭,无非是听说他和杨舒乐的关系先入为主,觉得他别有用心。也不觉得他一个从落后县城高中转来的学生,能答得出这种题。气氛有些僵持,陈默知道她不会道歉的。这次换陈默扯了下席司宴的袖子。席司宴从鼻腔里嗯了声,疑惑看来。陈默放手,看向讲台。“下次月考,以年级前十为界,进了我留下,没进老师留下。”陈默只是不稀得和一个需要每天面对的主课老师相看两厌,这个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是很久,很多年,是无数后来回想都得在他脑子里闪回一遍的一张脸。原本以为这一次闭着眼过去算了,非让人像吃了一口屎,恶心得他隔夜饭都得吐出来。她滚,还是他滚。总得滚一个才行。当然,基本可以断定是自己滚。数学老师脸色铁青,显然是没想到陈默敢这般狂妄。全班也跟着噤若寒蝉。“需要书面报告吗?”只有某班长旁若无人,对着陈默嘲讽:“你说了可不算。”这话可以理解为他在说陈默狗胆包天。只不过和席司宴相处过一两年的同学都很清楚,这件事,看来自家班长是打算护短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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