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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年点头:“是,那香囊是我瞧着打开的,在场的人不少,都瞧见了。”
沈流比划着:“那牙齿一滚出来,大家都唬了一跳,怕是比我这截手指还长!”
沈舜眼神微变:“怎么会是门牙呢?你们真的仔细看过吗?”
程年犹豫了一会,又道:“案子现在还在扬州府搁着,江宁只是协管,那牙是关键物证,还没到咱们手上。当时翻查物证时我离得近些,也只草草临了张图,还未来得及交予我家大人入册。”便从随身行囊中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香囊的形状花样,再就是一颗门牙,“这细节之处许是有差,但大致模样是错不了的。”
可若是沈拂的香囊,那里面绝不可能是门牙。而是虎牙。这是刘兆柏亲口告诉自己的。当时他还笑说,幸亏虎牙不明显,要是摔了门牙,阿拂可不愿嫁给一个说话豁风的人——这也是错不了的。
而门牙和虎牙大不相同。
“那北冀伯府有什么说法呢?”
沈流闷声道:“他们只是打发人来看了一眼,说那是伯爷的牙,我瞧他们根本就没仔细看。爷您晓得的,他们府上如今主事的是那老二,哪愿管咱家的事,生怕沾上边。若非那龙川知县坚持要瞧那物证,他们怕是早就跑了!”
沈舜脑中思绪纷飞,勉强捋清了事实:“也就是说,阿拂的人没寻着,但是衣裳和香囊是她的。而那香囊里面还有颗本该是兆柏的牙。这就是说……”
程年沉思片刻,便道:“有三种可能。一是牙齿被换了。二是一切都是巧合,那些东西就不是令妹的。三,一和二都是对的。”
若那些布料衣裳不是沈拂的,会是谁的?若是倭寇掳走了她,又何须换掉真牙?
入夜亥时,寒风呼啸,刮得这江边小城的客栈窗户呼呼作响。他早已将前程一事搁置在脑后,强迫自己冷静多时。
高堂薨逝,妹妹却在这个关头撇下年幼的女儿生死未卜,她会是绝望自杀吗?不,他们父女情薄,父亲的死远没有兆柏的死来得绝望,若要自杀,绝无可能选这个时候。
自家大娘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邹府却大有不闻不问的意思,这又是为何呢?他晓得沈拂母女在邹府的不如意,所以才会将刘溪鸰接来自己身边养着,那么这不如意是否和妹妹的失踪有关呢?还是他们只是想趁乱快速撇清关系呢?
他再看一眼程年那张草图,当年刘兆柏那案子结得潦草谁都晓得,若不是上头有人插手,有些物证缺失,说不得要牵扯些什么人出来。但当时刘兆柏死的突然,那吴氏灭族的更是如切菜砍瓜一般,所有人,知情的不知情的,都以为这便只能一了百了了。
但如今沈拂失踪也可说是北冀伯之妻失踪——难道说这案子如今又有了什么新进展?还是有人希望沈拂“死”在瓜洲渡?
可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
程年也觉着奇怪。世道纷乱,一个商贾之家的主母失踪竟能惊动三地官府,若说是自家大人记挂同窗之谊倒也说得通,但扬州泰州的衙司也如此上心是他没想到的。
他未历北冀伯府旧事的全貌,自然不知各种曲折。只晓得现在一通叙述下来,那一颗门牙又叫这失踪案眼看着变成了悬案。
“眼下这案子就只能搁在此处,扬州府那边姑且是以失足落水下断。我家大人不放心,已着人在三地守着,只等大人您回后再作定夺。若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任听吩咐!”
沈舜主仆谢过了程年,便将他请回去歇息。
更声一响,亥时三刻。
阿拂的事情还没有着落,他却首先要面对母亲、妻子还有尚在熟睡的外甥女。
沈四愁眉苦脸:“刚才在船上阿鸰还在说要给小姐写信,这下可怎么办?”
沈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回想起数年前的那场大火和荒唐的葬礼,还有怯怯的小阿鸰低声唤着舅舅,他沉默许久,眼底终于蓄上了泪:“稚子无辜!”
阿拂和兆柏就剩这一个独女了,她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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