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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此时捉拿玄鹤更为要紧。
“万公子可能再多绘几幅画像?”
沈瑢倒不晓得自己险些又要被烧,但得谢骊这一句话,也是暗暗松了口气:“自然可以,要多少幅都行。”能在谢骊眼皮子底下画像,总比回了万家安全。
他一边拿起炭条画画,一边厚起脸皮,打听起自己最关心的消息:“这些妖人究竟是要做什么?我仿佛听见那白鹤说什么九日十日的,总不是做法求雨吧?”
谢骊淡淡道:“此等淫祀不过妖言惑众,万公子也不必理睬。”
这怎么是妖言惑众呢?人头蜈蚣是真的,他借尸还魂也是真的啊!还有,还有玄鹤想要烧死他,也是真的啊!这祭祀必然是有点东西的,绝对不是单纯的骗子!
但这些话他都不能说,最终只能硬着头皮道:“可我这都险些死了一回,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将来回了京,娘娘和皇爷若问起来,我也不能一问三不知啊……”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终在谢骊漠然的目光里闭上了嘴,但想想又觉得不甘心,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都不说,百姓什么都不知道,下次遇到妖人不还是要受骗上当吗?”
谢骊淡淡瞧着他。拿万贵妃来压人,本是他最厌恶之事。但万家这个小子,口中说着贵妃云云,却并没有那种真正仗势欺人的霉臭气息,反而是说完话之后那种察颜观色的小表情,莫名地让人厌烦不起来。
那仿佛一只小狗,想出去玩儿又怕主人心情不佳,所以一边小声汪汪,一边观察主人的脸色,随时准备缩回墙角去。
就让人虽然不太想听它叫唤,却也不至于踢它一脚。
谢骊忽然生起一阵荒谬之感:万家这个小子,对生母凉薄,提到百姓倒是多有热心,难道是因为自己出身低贱,所以才能为那些脚下之人思虑三分?
凉薄,不学无术,与关心百姓,这些完全矛盾的东西,竟在他一人身上出现了。
哦——谢骊低头看看手里的画像,能绘出这等跃然纸上的人像,似乎也不能说是不学无术,这等画技,拿去京里的书画院,也是能博得几声彩的。
只是——谢骊不动声色地打量对面的人,京里的消息若是再晚来那么一刻就好了,只差那么一步,这万家小子的底细终究还是不曾摸透。
各类妖案之中,时有寻常人被波及。有些人幸运,妖化极浅,不过是较之从前有些变化,犹能正常过活。但也有人就此会被妖力渐渐吞噬异化,直至走火入魔。
按理说,此次祭祀的“尸”乃是范家姑娘,万瑢这些人不过都是祭品,借他们的几分阳气罢了。而祭祀实则未成便被打断,范家姑娘尚且无恙,那万瑢最多也只该是前者。无奈紫芝观搞的事情太大,谢骊实在不敢掉以轻心。
且,虽说万瑢未曾在火场中有什么异动,可他是要给太子做伴读的——太子可冒不得险……
但偏偏,他又有这一手画技……若是这技艺能传与各衙门里,那日后抓捕犯人岂不便捷许多?
谢骊心中沉吟不定,但对上沈瑢眼巴巴的模样,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妖异之事,百姓不宜知晓过多。本无自保之力,知晓了反而惶恐。”
明白了,就是怕引发社会性恐慌呗。
这也不能说没有道理,但他不是普通百姓啊,他是直接受害人,都要有心理阴影了呢!总可以跟他透露两句吧?
谢骊垂眼看了看沈瑢,莫名地读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转开了目光。
真是够狠心的!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白嫖他的画像了啊!白长了这么一副好模样,竟然如此鸡贼!
沈瑢气鼓鼓地又拿起炭条,但这一肚子碎碎念憋得难受,不敢对着谢骊说什么,就都发泄给了趴着不太舒服的桌子——踹了一脚。
竹制的几案被他踹得往后一滑,不怎么规整的边角却报复性地挂住他的衣摆,只听嗤拉一声,紫芝观给的青布衣裳破开一条大口子,有个东西从衣裳里头掉了下来,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迸出了几点火星。
沈瑢刚吓了一跳,眼前人影一晃,谢骊已经抢先将那东西捡了起来:“这是哪里来的?”
这一声声色俱厉,又把沈瑢吓了一跳:“这什么东——”想起来了,这不是当时从白鹤身上掉出来的吗?好像那些道童叫它阳什么?
不过等等!沈瑢伸手想去扒拉谢骊的手:“让我看看!”
他想起来了!当时这个方方正正跟火柴盒差不多大小的东西掉出来的时候,他是觉得有点眼熟的。但当时头痛欲裂,眼前的视野都有些模糊,以至于他现在才看清,这是个打火机呀!而且,样子还有点熟悉!
谢骊随手一挥拍开了沈瑢的手,转头盯着他:“此物怎会在万公子身上?”
他生了一双真正的凤眼,黑白分明到令人心惊,且眼梢狭长,配上薄如刀锋的眉尾,斜瞥的时候自带锋芒,轻轻一扫就能令人如芒在背。
但此刻沈瑢根本没顾得上,还在锲而不舍地伸手去扒拉:“让我看看!”这个东西,这个打火机,不是母亲给他看过的那个纪念物吗?
谢骊眉头一皱,但看到沈瑢两眼发直的模样,心中一动,轻轻松开手,让沈瑢把那东西抢了过去。
这东西是铜铸的,入手就比沈瑢记忆中沉重许多——毕竟母亲拿出来的那个打火机只是仿铜的,其实是塑料制品。
但是这表面上的花纹太眼熟了,一个光屁股的小卷毛背生双翅手执弓箭,四周是环绕的玫瑰花——这个丘比特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大明朝吧?
“这是什么?”沈瑢紧攥着这个仿制打火机,迫不及待地问谢骊。
“是阳燧。”谢骊审视着他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回答,“万公子曾见过此物?”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此物对眼前这人必是特殊的,但——他原不该识得这东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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