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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蓁上前在轮椅前半蹲下,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唤。老伯便道:“周围邻居一直唤主人谭老爷。”说罢,他弯下腰凑近道:“老爷,有客人到?了。”老爷子动了动,缓慢地抬起?了头?,面容苍老,一双眼已浑浊不清。他愣了会儿神,才对上卫蓁的视线,想了想后问:“你是?这里?哪家的姑娘,我可?是?又?忘记你了?”卫蓁闻言不解的看向老伯,老伯道:“主人这几年总是?忘事,见过的人转眼就忘了,这是?将姑娘当成了周围的邻居。”卫蓁皱了皱眉,看向褚曣。如?此,他们恐怕无法问出?什么来了。谭老爷子随着卫蓁的视线望向褚曣,那一瞬,他眼睛蓦地睁大,颤抖的抬起?了手?:“将军,将军回来了。”褚曣卫蓁俱是?一愣。将军?他认得?他,还是?将他认做了旁人?老伯吓的不轻,忙要跪下请罪就被褚曣抬手?拦住。在二人的注视下,老伯遂解释道:“主人这应该是?将殿下当做前朝将军了。”“这些年,主人总在念叨,将军何时归来,是?不是?报了仇,打了胜仗,保住了国家。”老爷子原话是?保住了承国,但?在褚曣面前,老伯不敢如?此说。卫蓁看向褚曣,后者默了默后,上前道:“嗯,我回来了。”谭老爷子听得?这话,眼里?顿时泛起?了泪光,忙要起?身跪拜,被褚曣抬手?拦住:“老爷子,如?何认得?我的?”谭老爷子似是?喜极而泣,笑着道:“怎不认得?啊,将军身上还带着血腥气呢,一看就是?从战场上回来的。”褚曣勾唇。老头?眼睛倒是?利索。“将军啊,打赢了吗,是?不是?保住大承了?可?有为太子殿下报了仇啊?”谭老爷子倾身连声问道。老伯听了这话吓的面色苍白,砰地就跪了下去:“殿下赎罪,主人已过百岁,实在是?老糊涂了,没有不敬北阆,不敬殿下”“无妨。”褚曣打断他。“可?有杀光了那南爻蛮子,西雩恶鬼,他们都不是?人,他们杀了我好多大承子民?啊将军,你可?为他们报了仇呀?”谭老爷子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颤抖着。褚曣轻轻上前一步,迎上谭老爷子的目光,认真回答道:“打赢了,为你的太子殿下报了仇,也赶走了南爻蛮子,西雩恶鬼,我在战场上杀了他们很多人,为我国子民?报了仇,有本将军在,他们再也不会踏进我们的国土,屠戮我们的子民?。”卫蓁没忍住,偏头?落下了泪。老伯也抬手?抹泪。谭老爷子呆愣愣的看着褚曣,好一会儿才道:“好,好啊!”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嘴里?一直念叨着:“好,好,好。”褚曣待他稍微平复下来,才问:“老爷子可?还记得?城破之?时的事?”“能不能与本将军说说?”谭老爷子点?头?:“能说,能说的,你是?我大承的英雄,你问什么,我都能说的。”而后,他便似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久才道:“我记得?啊,那天,很悲惨,太子殿下死守国门,死在敌军手?上,陛下也自裁,后宫所有人都死了,全都死了。”褚曣追问道:“皇室没有留下人?”谭老爷子摆摆手?:“没有,全死啦。”“他们一个都不放过啊,见人就杀,我就躲在佛案下,也不知道躲了多久,被发现了,差点?儿也死啦。”“是?一个人救了我,一个很面善,很温和的将军,他救了我,对,玉玺,我大承的玉玺呢?”谭老爷子突然大声道,边说边四处张望,老伯忙跑进去将玉玺捧出?来:“主人,在这里?。”谭老爷子抱着玉玺,整个人才又?平静了下来。卫蓁与褚曣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皇室没有留下人,沈凌不是?大承皇子?“哎呀,我想起?来了,没有死完!”突然,谭老爷子道。卫蓁忙看向老爷子,道:“还有谁?”谭老爷子用手?比划了下:“还有好多喔。”“陛下自戕前,下令让他们撤退,我想想,好像,有两百人?”两百人?撤退?褚曣微微眯起?眼,道:“铁甲军?”“对,对对对,就是?铁甲军。”谭老爷子道:“还是?将军记性好啊。”“他们去了何处?”褚曣道。谭老爷摇了摇头?,语气越来越慢:“那我就不知道了哟。”“报了仇,好哇,报了仇就好啊。”“我死也瞑目了。”几人闻言俱是?一惊,卫蓁急忙唤道:“谭老爷?”谭老爷慢慢垂下头?,嘴里?还在念叨,只是?声音越来越低:“老奴要去见陛下,去见太子殿下,告诉陛下与殿下,我大承的仇,报了啊。”“对了,你是?哪位将军啊?”谭老爷子突然抬起?头?看向褚曣,似乎在努力撑着等待着他的答案。褚曣喉头?动了动,轻声道:“我姓褚。”“喔,是?褚将军啊。”谭老爷子身子晃了晃,再次低下头?:“可?我大承没有姓褚的将军啊。”“哦,我想起?来了,救我的那位将军就姓褚。”“好,好,姓褚好,褚将军好。”最后一个字落下,谭老爷子的头?重重垂下,再也没有抬起?来。
周遭寂静了一瞬后,老伯砰地磕下头?,高?喊了声:“主人!”卫蓁再次落下一行泪。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前朝没有姓褚的将军,国破,就是?他最大的痛,也是?他最大的遗憾,烙在内心深处,留下一道刻骨铭心的痕迹。褚曣注视老者片刻,微微的垂眸。“殿下,主人早就不成了,只是?吊着这一口气,要等将军归来,等”老伯泣不成声:“等打了胜仗,主人才能瞑目。”“草民?谢殿下成全。”老伯重重的磕下头?。褚曣闭了闭眼,上前将老爷子从轮椅上抱起?来,走进里?屋:“将他厚葬。”老伯怔了怔后,忙起?身跟上去。他望着那道玄色身影,有一刻的恍惚。都道太子殿下疯癫成性,喜怒无常,可?他瞧着并非如?此啊。他没念过什么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主人说的那样,太子殿下,很好,很好。褚曣轻轻的将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的老人放在床榻。卫蓁此时也走了过来。她不由想,若沈凌真的是?大承最后一位皇子,那该多讽刺啊。要是?谭老爷子知道他所忠于的大承血脉,勾结了南爻西雩人残害自己的同胞,那种绝望恐怕不亚于城破时。老伯上前将谭老爷子怀里?的玉玺取出?来,恭敬的递给褚曣:“殿下,这是?当年陛下留给主人的念想,但?草民?知道它不应该存在于世间,如?今主人已去,便将它交给殿下处置。”褚曣接过玉玺,端详片刻后,道:“将它葬在他的墓中。”老伯一惊:“这”“这不合规矩啊。”这可?是?玉玺,就算合葬,那也该是?在帝王墓。褚曣淡声道:“有什么不合规矩,这是?他护下来的东西,合该陪着他。”褚曣说罢便将玉玺递给老伯,床头?的烛火闪烁,照的玉玺透亮。老伯正?要接,褚曣却突然收了回来。卫蓁与老伯都不解的抬眸望向他,却见他紧紧盯着那块玉玺。“殿下,怎么了?”卫蓁顿时就察觉出?不妥,问。褚曣没吭声,走到?烛火旁,将玉玺靠近烛火,慢慢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半晌后,他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这是?假的。”卫蓁一震:“假的?”老伯犹如?被雷击中般,僵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勉强回神:“怎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假的,从宫里?出?来,主人一直带着它,几乎不离手?的。”褚曣看着他:“几乎不离手?,也仍有离手?的时刻。”卫蓁猛地想到?了什么,忙道:“老伯,您仔细回忆,可?有什么人接近过它,尤其尤其是?男子。”老伯仔细回忆了许久,摇摇头?:“没有的。”“除了草民?与主人,没有人接近过它。”老伯的话不似作假,卫蓁看向褚曣,对上他的视线,二人心里?有了同一个怀疑。真正?的玉玺在沈凌手?中。如?果沈凌就是?大承皇子的话。褚曣默不作声的出?门在周围转了转,卫蓁随后跟上。打量完周围,卫蓁问老伯:“这里?只有你们二人?”老伯点?头?:“是?啊,这里?都是?些寻常人家,陛下是?暗中将我们安置在这里?,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人发现的。”卫蓁褚曣对视一瞬,不动声色的挪开。陛下不知道前朝还有皇室血脉活着,自然不会派人在这里?守着,没有防守,想神不知鬼不觉进来换走玉玺,太容易了。褚曣看向老伯,道:“你家乡在何处?”老伯摇摇头?:“草民?本是?街头?流浪儿,跟了主人后,这里?就是?草民?的家。”褚曣深吸一口气,道:“孤的人会帮你厚葬你的主人,之?后,你立刻随孤的人离开。”“为何?”老伯不解道:“草民?不想离开这里?。”卫蓁解释道:“老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们的行踪恐怕早就暴露了,听殿下的,殿下会给你安排好容身之?所。”老伯闻言自是?无比震惊,但?随后他就猜到?应该跟玉玺有关:“可?是?,草民?什么都不知道,谁会对草民?动手?。”“有些人不会管你知不知道。”卫蓁淡淡道:“他只知道要杀人灭口,永绝后患。”之?前不动谭老爷子,只换走了玉玺,是?怕引来陛下查探,如?今谭老爷子已死,剩一个老伯,他活不下去。褚曣留了几个暗卫帮老伯处理谭老爷子的后事,便与卫蓁离开。走到?宅院边,卫蓁看了眼墙边的开的正?艳的花,想起?了她来时闻到?的那股花香。这些花是?经过精心照料的,或许它们谭老爷子所喜爱的,也或许是?他哪位旧主钟爱的。如?今人去了,这些花,也就要慢慢地消失了。二人上了马车,各自沉默了许久。“铁甲军是?前朝的军队?”卫蓁突然道。褚曣点?头?:“嗯。”“是?前朝上一任皇帝留下来的,是?一支很强大的军队,只可?惜”“承末的皇帝重文轻武,这支军队没有在他手?里?得?到?重用,直到?天下大乱,一切都来不及了。”褚曣徐徐道:“但?铁甲军还是?护了前朝几年,最后寡不敌众。”卫蓁轻声叹道:“那真是?可?惜了。”被君王轻忽多年,还能在几国的围攻下坚持几年,足矣说明这支军队的强大。若承末年间是?那一位创建铁甲军的帝王在,或许当年就不会那么悲惨了。“储君守国门身死,铁甲军没有撤退的道理,只有一个可?能,皇室确实还有人活着。”褚曣道:“当年的两百,如?今还不知增长了多少人,如?果是?沈凌,这支军队才是?他最强大的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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