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缀锦忙把里面的事说了,曹平却越发沉不住气了,用力踱了两下脚,嘴里念叨:“万一误了时辰,宫里那位又该给殿下小鞋穿了……这可怎生是好?”
缀锦听得真切,面色也跟着凝重起来,都说六殿下不受宫里人待见,她只道一个皇子能不受待见到哪儿去?
听了曹平这番话,缀锦恍然大悟,难怪昨儿殿下大婚,皇上皇后都称病没露面,甚至殿下的生母高美人也只嘱咐两句无关紧要的话便匆匆回宫了。
结果那厢方丢了脸面,回房又在皇子妃面前碰了壁……难为六殿下不显山不露水的,既笑脸相迎陪好了宾客,又和声和气地给皇子妃让出卧房,独自在书房那席矮塌上将就了一夜。
缀锦轻叹一声,安抚曹平:“别急,我这就回去看看。”
往日六殿下如何受冷落不提,如今皇子妃嫁给了他,所谓夫妻一体,她可不能坐视皇子妃受委屈而不管。
刚回身,却见元月、杜阙二人一前一后而来,元月步子迈得大,把杜阙甩在后头也不管,缀锦蹙眉稍作斟酌,打消了多嘴的念头,忙上前两步扶着元月的胳膊,伺候着把人送上车轿。
杜阙慢一步赶到,见这光景没说别的,只交代缀锦:“车里放着现成的手炉,她的手一向冰凉,你记得叫她捂上。”
说罢,攥住曹平递去的缰绳,翻身上马,迎风远去。
缀锦收回目光,掀帘钻入马车,果见车座上搁着一个紫铜点金手炉,盖子上的小孔中隐约散着热气。
“姑娘,您打小体寒,眼下虽值春日,可也马虎不得。”缀锦拿起手炉放到元月腿上,止了话茬,面对她坐定。
元月没推拒,双手握住手炉,体温一点点回升的同时,心头莫名有些烦躁。
明明是个皇子,偏学了一手缠人的手段……真叫人头疼。
胸口憋闷得慌,她随手将手炉丢到一旁,侧头拨开轿帘的一角,望着外头往来的行人,心绪渐渐平复。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入永定门,元月微微探出头环顾这熟悉的景象。
宫道的尽头便是皇后居住的彰宁宫,当年也是在这条道上,她得知了杜阙的存在……不过当初何曾料到,有朝一日她和杜阙会沦落到背道而驰的地步?
俄而,马车缓缓落定,元月提裙下车,微微仰头,高悬的匾额上明晃晃刻着三个烫金大字:彰宁宫。
杜阙御马而行,早一步到,负手鹤立于宫门外,黑白分明的双眸弥漫着丝丝笑意,“阿月。”然后向她伸出一只手。
想都没想,元月忽视了他的好意。
他笑意不减,保持原姿势不动:“阿月,在家你想如何我都顺着你,可我不希望旁人议论你我之间生了嫌隙。阿月,我相信,你也是这样想的,对吗?”
人走茶凉,她总不会一直念着公孙冀,他誓要捂热她的心——单装着他一人的心。
缀锦总能在关键时候发挥作用:“姑娘,宫里人多耳杂,一传十十传百的,保不齐传成什么样……您得替老爷夫人想想啊。”
元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桩婚事是陛下亲赐的,容不得儿戏,她若执意当着众人的面冷落杜阙,等同于打陛下的脸,打皇家的脸。
杜阙是不被重视,可终归姓杜,身体里淌着皇家的血,她轻狂不得。
再者,陛下给她赐婚绝非一时兴起,更非念元嵩数十年如一日克己奉公的情面,而是在敲打元嵩,警告整个元家安分守己。
公孙家和元家素来亲厚,她同公孙冀的亲事也是两家长辈点过头的,只差那一纸婚书,公孙家既行谋反之举,定非一时起意,两家亲近至斯,元家能摘得干净么?
显而易见,不能。
距公孙家谋逆到现在,已有近一月,然元家仍相安无事,陛下执掌国事多年,眼光毒辣,必定事先将元家查了个底朝天,什么蛛丝马迹都无,方才放过元家。
但伴君如伴虎,一旦陛下起了疑心,任凭往日元家做了再多忠君之事,亦无法抵消陛下对元家的芥蒂,所以,陛下选择用她——元家独宠的女儿,来做筹码。
嫁入皇家,嫁给一个处处受牵制的皇子,一来满足了拿捏元家的需求;二来杜阙空有皇子虚名,却无皇子实权,届时万一她与之产生了情意,也无法掀起什么风浪。
从头到尾,不论是她,亦或是杜阙,皆为陛下棋盘上的棋子而已,他们的价值,全在使元家时刻谨记“勿生妄念”的道理上。
身处棋局之中,到底身不由己,连这颗心都不属于自己,当真可悲。
“殿下错了,”元月正视杜阙,缓缓将手放到他的掌心,“我同殿下乃多年友人,何来嫌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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