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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井凭栏,残雪点点,冷月弯弯。梅影修竹水潺潺。丹唇未启眉含笑,丰姿柔步,细语花间。万事出天然。高枝莫攀。青衣红楼,尚有琼文华章,平心是瞻。诗贵真情在,山水皆有缘。
(薛涛,唐代女诗人、名歌妓。与唐朝大诗人官拜监察御史的元稹有过一段莫逆之交。今成都望江公园有薛涛井和诗人汉白玉雕像供游人凭瞻——作者注)小太监看罢不禁哑然失笑,此薛涛断不是彼薛涛,太监有赝品,薛涛也有假冒,大家扯平了。小太监正在嗟叹不已时,门开处,进来一女,双目明如秋水,两颊酷似圆月,乌云般的发髻上横穿过一枚洁白色的玉如意簪子。素色的衣裙上套着一件黑色紧身小坎肩,外着腥红色的披风。装束典雅,落落大方。
女子先是一个万福,然后轻启红唇,微露皓齿,莺声燕语道:
“公子久等了!”
小太监不禁大惊失色:青楼间也有这样的绝色佳人?如若选入宫帷,做个正宫娘娘,绝不逊于王诗媚一丝一毫。
“我是潘又安。”小太监自报家门,说,“京中来的客人,久闻才女大名,专程前来拜访的。”
“公子过誉了,我算什么才女?只是假薛涛之名,浪迹于红尘之中,混碗饭吃而已。”
“一碗饭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姑娘的胃口未免忒大了些?”小太监含笑调侃道。
薛涛掩口一笑,娓娓言道:“我这叫姜子牙直钩垂钓,唯有愿者方上钩的。如我沿街乞讨,公子能赏我几文?自古来靠卖色相发财成名者又非止我一人,如李师师、杜十娘、玉堂春、董小宛、梁红玉、李香君、陈圆圆、花魁娘子等,哪一个不博得万人喝彩?”(作者注:这里只是用了一个排比,最后说到清朝人,故事不一定就发生在清朝,读者诸君请勿错解)小太监顿时满面通红,理屈词穷。他手中经历过多少娇艳的女子,唯独这位叫薛涛的,三言两语就令他十足地难堪了一回。圣人不可以诘笑,难道婊子也不可?他甚至开始有些纳闷起来。薛涛姑娘报的那些古代名妓,他也不是闻所未闻,只不过不在其行,不知其道,他一个朝中大权在握的尚书,那能抽空去专门钻研窑子店里的学问?
薛涛见小太监缄口不语,急打圆场说:
“说了半天话儿,还让公子站着,实实不该。公子快请坐,我给你斟茶。”
小太监再观薛涛,尤如月宫里的嫦娥,云端中的仙女,可望而不可及。他轻呷了一口薛涛送上的香茗,无话找话说:
“姑娘芳龄几何?”
薛涛又是莞尔一笑,道:“年齿并不重要,当年那个薛涛已是四十挂零的半老徐娘了,不是仍和比她小了十一岁的才子元稹相见恨晚、如雷电与大地相触一般同时融化在爱海之中的吗?”
这一点小太监倒是不太陌生,宫中盛传《西厢记》,他也偶尔浏览过几回。只是吃不透大才子元稹到底是痴情还是绝情,他能写出张生与崔莺莺那样的千古绝唱,既能让张生背弃了莺莺,他自己也堂而皇之地忘却了那位对他情深义重、依门相望,誓不再见客,最终寂寞愁苦而死的薛涛。自古红颜薄命,薛涛岂能例外?小太监想罢插言道:
“最后还不是监察御史元稹负了薛涛?”
“公子所言极是,”薛涛姑娘点头微微一笑,说:“从来青楼无真情,没实话,只不过各取所需,一夜风流之后,便不知情人为何人了。正如公子,你今夜出得五千两买我,假如明日再让你花一千两重叙旧好,你也是不肯的。”
小太监不假思索地说:“那也未必,姑娘把潘某小觑了。”
薛涛左右一看,歉笑道:“只顾了我二人抬扛,怠慢了公子,我去唤人上些酒菜,我俩边吃边谈如何?”
小太监也想借酒壮些胆气,遂说:“如此最好。”
小太监第一次才以一个真正男人的面目出现和一位女子说话,女人对他丝毫没有什么新奇感,男人所有的东西他自然一样不缺。他欣赏女人的才华和风貌,而女人只看中了他用马镫换来的那一堆银子。黄金有价,女人有价吗?风流一夜花五千两银子嫖一回婊子,民间娶一个老婆也用不了十两。
小太监想:他既然已做出了巨大的付出,就应该心安理得的享受,然而不行,在一个最下贱的艺妓面前,他竟然相形见拙,局促不安,仿佛像偷了人家的钱来嫖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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