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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峰在作文里写了放寒假去大队水库工地挑土的故事。那场景是壮观的,红旗猎猎,歌声嘹亮,口号震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挖土的挖土,挑土的挑土,推车的推车,筑坝的筑坝,没有一个不争先恐后的。治保主任陈二苟要组织民兵在工地上开地主分子刘炳忠的批斗会,他做了一顶纸糊的高帽子,做了一个挂在胸前的纸牌子,准备了铜锣。显然,陈二苟有取乐和羞辱的意味。但他的行动被朱世明叫停了。朱世明说:“刘炳忠还巴不得挨批斗呢,他正好不挑土了,躲懒了。他该挑的土由你来挑?”
当然,这个情节东峰没有写在他的作文里。他虽然跟父亲在心里有些疏远,但他仍然要维护父亲的形象,他不能让别人认为父亲是没有阶级立场的人。再说,他觉得父亲有担当,他保护了他的同学刘杏芳的父亲,那炳忠伯伯有蛮可怜了。
南塘大队是全公社最先把水库修下来的,因为是第一个修,公社给了一点资金,这些钱一部分买了筑坝用的水泥,一部分做了集体开餐的伙食费。公社书记洪伯军组织全公社所有的大队书记来参观,让朱世明介绍经验,洪伯军号召向南塘大队学习。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初中,朱东峰都不太理解父亲,觉得父亲是个不顾家的人。每当看到母亲一个人洗衣做饭,一个人推着架子车送公粮,一个人躲在一旁大口喘气,一个人累得直不起腰,他就会过去为母亲帮忙,心里埋怨父亲,怪父亲不来帮母亲,“爷爷奶奶都动不得,而父亲有力气呀,他不来帮娘,他是要把娘累死?”
有一次,东峰终于忍不住,对母亲说:“爸就是个吃闲饭的,您也不说说!”
母亲怔住了,想了想,说:“你爸是大队的人,他要为全大队的人做事,我们不能对他有什么指望。大队的事,没有他做,谁去做?别人做可能没有他做的好。再说,他当大队书记,对炳忠伯伯家就好,就不会让别人放肆地欺负炳忠伯伯。过去炳忠伯伯家对我们家有恩。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你爹的不容易!”
母亲的话,让东峰内心震撼,浑身打颤。他第一次听母亲说刘家对自己家有恩,第一次知道两家上一代人还有故事,第一次知道父亲当共产党的大队书记,竟然还有一个保护地主分子的使命。他惊呆了。他想到小时候的有一年端午,爷爷让他去给刘家送粽子;有一年中秋,母亲把八个月饼分成两份,一份让他去给刘家送去。他想到自己带着杏芳一起玩耍,用树杈做的弹弓吓跑欺负她的孩子;想到与杏芳的刻意疏远,想到杏芳好看的眼睛和一摆一摆的辫子。他问母亲:“爸怎不跟我们说这些事?”
“你们还小。不说,是对你们好,对家里好。”母亲说。
母亲叹了口气,又说:“你是老大,你要多想想你爸的好。他当大队书记,对家里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至少,没有人欺负我们家。农村里的人眼皮浅,你家好一点,平安一点,就有人眼红。你看看大队上讲霸道的那几个人,对我们家不是客客气气的?他们只能在心里眼红,不能表现出来。还有那个陈二苟,上窜下跳的,他敢到我们家来吗?你们几个在山上挖土栽的红薯,队上的人都看到了,也没有哪个来拨苗呀!”
父亲的形象,在少年东峰的心中光辉起来。“原来自己一直受父亲的庇护,我怎么没感觉到呢?我怎么没心没肺呢!”
朱世明当然知道孩子们对他的情绪,他不想跟孩子们解释什么。他想等孩子们长大了,成人了,就会知道他这个父亲的不容易。他一直记着父亲逃荒讨米的历史,记着刘家过去对他们家的恩情。他珍惜大队书记的职务。他要保护刘家,这是父亲的叮嘱;他要守护全大队的人,这是他的良心。为了把书记一直当下去,他要好好表现,要尽心尽力,不能有任何私心。他要紧跟公社书记,紧跟书记就是紧跟党,紧跟政治。他时不时也会去公社书记家里送点蔬菜,或送点鸡蛋,为的是更加“紧跟”,更加密切关系。这是他的私心。还好,公社书记洪伯军是个正派而厚道的人,认可他,欣赏他,支持他。他每次去洪家,洪家总要找出点什么东西给他带回来,算是还礼。他从心底里认为,洪伯军骨子里是不喜欢政治运动的,不喜欢高音喇叭里播送着的各种海报和战斗檄文,只是嘴上不说。这跟自己一样。洪家把他当成亲戚一样,从不嫌弃,“看来脚步为亲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算是高攀了!”
至于家里,他想全大队平安静好,家里就自然好。他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国家好集体好,家里就好。他将“站在家门口,放眼全世界;干着地里活,想着亚非拉”几句话写成大字标语,贴在大队部的门口,以表示他的胸怀和姿态。他虽然不做家务,不出工,但他仍然是家里的主心骨,他的话是说一不二的。
很少出工的朱世明,他的眼睛上看天,下看地。这“天”是天气,农民是看天吃饭的;这“天”也包括上级组织。“地”是脚下的田地。他只要看到田里的稻禾,眼睛就变得亮闪闪的,像露水一样。
那无边的土地上,起伏的水田里,绿浪滔滔,新莳的稻禾在阳光下生长,一天天地长高,长结实。它拔开云雾,明明亮亮。它吸取松软肥沃的泥土里的养料,捧出粉粉的花蕊。它的花,细碎而嫩黄,像抖动的米粒,白中泛黄,仿佛有骨骼一般的饱满。
朱世明知道稻禾开花是田地里的盛宴,是天地给予辛勤劳动的农民们的希望。如果稻禾不开花,那它与一丛青草无异。开花之后有了沉甸甸的稻穗,每一粒谷子看上去是那么慈悲与怜悯。稻禾开花的时候,他会出现在田地里。晨曦中的露水濡湿稻穗,也濡湿了他的裤管衣袖。细心的他发现稻禾上有卷叶虫,还有稻瘟,根下还爬有蚍虫。于是他就在大喇叭里号召社员灭虫,他自已也会背个喷雾器下田打药。他的鼻孔里,抽动着粗重的喘息。
稻穗还没有成熟。没有成熟的稻穗,谷子没有硬实,像乳白的奶一样,微甜而清香。它引来老鼠和鸟雀偷吃。在野草掩盖的岩石里,有一只老鼠窝,俨然是一个装满稻穗的仓库。生产队的社员严阵以待,要消灭它们。朱世明不做声,也不在大喇叭里说,由它们去。几只老鼠和鸟雀又能吃得多少?大大小小的稻穗,在辽阔的田野,像郁郁葱葱的小山头。它们颗粒饱满,或俯仰,或坐卧,或点头跟人打招呼,是那么娇媚,那么矜持,那么风采。它们像他一样沉静。
太阳炙热,大地像蒸笼一样,山上的树枝惊惧而痉挛,只有田地里的稻穗昂首挺胸,精神抖擞,它在热风里,在喧哗里,在期盼里,实现了生命的圆满。那满田满垄的稻谷啊,那么金黄灿烂,那么多彩绚丽,那么无边壮阔,让朱世明的脸上溢满了笑容。
哎!只是年年丰收,年年吃不饱肚子。疲倦的朱世明掏出旱烟用纸卷上,叼在嘴里。他的眼里充满了忧伤,他心里战栗着,哽咽着,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他看见在整齐的稻茬上,遗弃了一点点谷粒,有几只鸟儿飞过来捡拾,也有孩子们捡拾。
9月1日的这天晚上,全家人乘凉,朱世明最后说了几句话,点燃了儿子东峰心中的理想火焰。他说:“我这辈子,虽说读了私塾,但没上中学,考不了大学,我吃了读书少的亏。现在虽然也没大学可考,但大学里招工农兵大学生,每个公社都有分配的名额。如果是高中毕业,就符合贫下中农推荐的条件。所以东峰,你一定要去读高中。等你高中毕业,我就会去求公社洪书记,为你争取一个名额。到时候,你就是我们老朱家的第一个大学生,也是我们南塘大队的第一个大学生。这也是你爷爷的遗愿啊,孩子!”
“哥,你还不去读高中吗?”南峰第一个从竹铺上跳下来,说:“你去啊。等你上大学了,我隔两年也可以去上大学,我也要爸找洪书记,当工农兵大学生。”
东峰从小的理想是进城,当城里人,为此他发愤读书。他读了很多书,特别是读了若晨借给他的几本世界名著,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精彩。但贫穷的现实和美好的理想就像天上的银河一样遥遥相对,他无法到达。既然当不了城里人,就早点接受现实,脚踏实地,把家经营好。现在,父亲给了他一盏明灯,照亮了他的黑夜,照亮了他的天空,照亮了他的前程。他将由这盏明灯指引,向前奔跑,向远方奔跑!
他想到了若晨。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若晨。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的。具体喜欢她什么,是她那好看的酒窝?是她说话的磁性的声音?是天生的骨子里的城里人的傲气?是她的调皮,抑或都是,抑或都不是,反正就是喜欢。然而他觉得与若晨的距离就是天上银河的距离,遥遥相对,遥不可及!他只能想想,不敢往深处想。但如果当了工农兵大学生,这天上银河不就跨过去了?工农兵大学生是桥,是渡,是船,能把他渡过去,渡到若晨身边去。
这是一个少年的小心思。人这脆弱的芦苇,有时候把另一支芦苇想象成自己的根。
“爸,我想错了。我去读书!”东峰说。这个心气强的孩子,终于在父亲面前低下头来,在美好的梦想面前低下头,转过了弯。
夜已深了,风从天边吹过来,凉浸浸的。天上的星星仿佛是数不清的一眨一眨的眼睛,它与地上萤火虫的飞舞闪烁,交相辉映。那一群群的萤火虫在凉风里飘荡,轻若浮光,飘如水里的光点。
“进屋睡觉去吧!”母亲说。东峰和弟弟妹妹们哪有睡意,还想说什么,只听母亲的歌谣在此时响起:
“火萤虫,点点红,哥哥骑马我骑龙……骑我的马,上扬州,扬州里面一枝花,摆摆尾子到姐家······”
母亲的摇篮曲,沉静,悲悯,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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