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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掌柜的心情好了不少,便向站在另一侧的尤芳吟道:“姑娘,现在任公子的客人走了,您可以上去看看了。”
尤芳吟这才知道青年文士便是任为志的客人。
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吕显见着个姑娘在这种三教九流聚集之地,虽然也觉得有些奇怪,可初时也未多想,便走了过去。
可听见掌柜的那一声时,他脚步陡地一停。
这姑娘竟也是来找任为志的?
吕显没有忍住,转过身回头望去,这一下无巧不巧和尤芳吟视线对上。
真真是“荆钗布裙”,这一身素得有些寒酸了。看五官生得不错,算是清秀,可瞧着却有些病弱瘦削,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地大,格外地亮,一眼望去时竟有些惊人。
他顿时怔了一怔。
那姑娘仿佛也没想到他会回头,吓了一跳,整个人跟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连忙收回了目光,只朝着他略带歉意地一欠身,然后便往楼上去了。
吕显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难道是任为志的亲眷?可也没听说他有什么姊妹,更没听说他有家室啊。
他心里生出几分狐疑。
脚步一转,从这简陋的客栈里走了出去,谁想刚一抬眼就瞧见了街对面停着的那辆马车,再一瞅上头的徽记,眼皮猛地一跳,脑海里电光石火地一闪:尤府有马车,对面的茶楼里该有尤府的主子;刚才他遇到的那姑娘瘦弱憔悴,虽穿着丫鬟的衣裳和连个丫鬟也不如,然而观其神态又不似丫鬟,难道是……
“清远伯府那个庶女?”吕显一脸见鬼地再一次回过头朝着蜀香客栈里面看了一眼,眸底闪过深深的思量,末了却是笑了一声,“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轻一抚掌,心下已有了决断。
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幽篁馆,这时却改了主意,上了在路旁等候的软轿,道:“去谢府。”
尤芳吟上了楼。
左转最里间。
她停步在门外,伸出手来,轻轻叩了叩门:“请问任公子在吗?”
任为志今年二十四岁,屡试不第,二十岁之前连个童生都没考过,便歇了这心思,在父亲去世后接手了家中盐场。只是家中盐场传了三代,经历过上百年的开采,早接近枯竭,他又一身书生气,不善经营,才两年下来家中境况便大不如前,甚而每况愈下。
到如今原本的长工都已经走了。
他四处借钱不成,不得已变卖了好些祖产才凑够了上京的盘缠,在京中已熬了有快一个月,有许多人听了他发明卓筒井的事情,都来客栈探听消息。可这些人大多并不是真的要借钱给他,或者出钱入股,只不过是想骗他手中的图纸一看。
一来二去骗不到,自然慢慢散了。
这客栈之中来找他的人也越来越少,甚至有不少人说他就是个骗子,败尽了祖产,又经营不好盐场,才打着什么发明的旗号上京来招摇撞骗。
用那些人的话来说——
数百年来那么多人都没想出往深处打井的法子,你一个埋首读书的呆子,连盐场都没去过几回,更没亲自汲过盐卤,竟说自己有办法。想也知道是纸上谈兵,说得好听!
刚送走吕显,任为志有些心灰意冷。
接触过了那么多人,且也曾是在科举场上待过的,他能看出这吕照隐绝不是个小人物。只是对方完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急切,虽也打听他自流井盐场的情况,也问他卓筒井的情况,甚至愿意给他银子暂作周济,却偏偏绝口不提出钱入股的事,只说过几日再来找他。
任为志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他穿着一身深蓝的锦缎长袍,袖口已经有些发皱,白皙的面容上一双好看的丹凤眼,嘴唇不薄也不厚,是一副自小没怎么受过苦的面相,眉目间多少有些放不下的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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