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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川舟没再理他,在王高瞻面前敲了敲,等他抬起头,问:“您还记得我吗?”
王高瞻像是没有魂一样,眼神很空,点了下头。
何川舟又问:“你知道王熠飞去哪儿了吗?他昨天有联系你吗?”
王高瞻用手捏起第二个包子,说:“没有。”
郑显文爱凑热闹,好奇地问:“谁啊?”
王高瞻吃了口,很慢地说:“我儿子。”
何川舟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分明是相似的轮廓,却无法将他跟记忆中的人结合起来。
王熠飞刚上初三的时候,何川舟跟周拓行陪他去监狱探望过一次王高瞻。
原因是王熠飞意外得知,王高瞻每月都给家里亲戚打一笔钱,让他们多帮忙照顾自己。不多,一千左右,是劳改存下来的工资,还有一部分留他卡里,想等他出狱后用于父子俩的生活。
王熠飞过去是想告诉他一声,不用再给自己打钱了,收不到,学校有各种补助,暂时也不缺。
可是临到了门口,王熠飞又不想进去了。
郊区的监狱透着股阴冷,高立的铁门遮住了半个视野,冷清的街道与呼啸的风声都让这个地方看起来有些森然。
他推脱自己肚子疼,要上厕所,最后是周拓行跟何川舟代他进去传的话。
那一年,王熠飞刚14岁,王高瞻恰好反一下,41岁。
坐了七年牢的王高瞻理着平头,面容憔悴,刚过不惑之年,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他看起来像是个老实温厚的人,脸上没有任何凶悍,身板也偏向瘦小。任谁看都不会联想到他会是个杀人犯。
人进来时,他攥紧双手,紧张地朝二人身后张望,没见到王熠飞,脸色一瞬间灰暗下去,瞳孔无措地盯着合上的门板颤动,连何川舟都看得不忍起来。
他应该是疼爱王熠飞的。
周拓行从包里拿出记录好的笔记本,一条条给他念王熠飞此行的目的。
王高瞻肉眼可见的失神落魄,肩背垮下,鼻翼翕动,却还是分出一丝精神认真地听了。
其实转告的话并没有多少,只有两三句而已。
除了不要再打钱之后,就是让明年要上高中。
周拓行受不了王高瞻的眼神,立着本子,面不改色地瞎编了一段,用王熠飞的口气向他透露一些近况。诸如,王熠飞目前成绩很好,虽然没钱报补习班,但几个哥哥姐姐会带着他一起学习。老师说他上重点高中不成问题。
又譬如,现在照顾王熠飞的人是何川舟的父亲,新年会给他买新衣服,连家长会也会帮忙代开。
一切安好。
王高瞻听着,扯起嘴角露出个笑容。有些僵硬,但并不苦涩,堆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各种强烈的线条感描绘出一种类似欣慰的感情。
周拓行停下来,抬眼扫向对面。王高瞻浑浊双目里闪动的水光令他难以忘怀,结束探视后,他还跟何川舟道:“他看起来过得挺不好的。”
眼皮下压着,目光隐忍而深邃,是一种他们这个年纪尚无法感同身受,但能读得出的痛苦。
“阿飞不进来真是的。”周拓行小声道,“他以后会后悔的。”
又十年过去了,王高瞻依旧过得不大好。除此之外,好像浑然变了一个模样。
关切温柔没有了,只剩下空洞和麻木。听见王熠飞的名字时,触动的表现也极其短暂。
何川舟想了想,说:“阿飞说,之前跟你说了些很过分的话,还没来得及跟你道歉。你别介意。”
王高瞻没什么反应,敷衍地道:“不记得了。”
“如果他来找你的话,希望你告诉我。”何川舟拿出手机,“留个号码吧,你有手机吗?”
王高瞻从兜里拿出智能手机。这东西他用不惯,连密码也没设,直接给了何川舟。
何川舟给他存了名字跟号码,发现他有下载微信,又把微信好友给加了。
郑显文这人一张嘴闲不下来,抖着腿,挥手间义薄云天地说:“王哥的儿子就是我侄子呀,他怎么了?有事儿可以找我帮忙!”
何川舟本来想把王熠飞的卡拿出来,见郑显文在,就没提这码事,把手机还回去,说:“有事联系我。注意看我信息。”
郑显文见她要走,又在后头叫:“何警官,下次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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