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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将她一生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一一罗列出来,恐怕也找不出一句可以用来做墓志铭的句子。
他眼底闪烁的光芒不口气,也觉得身边的人眼光都狭隘,当即想安慰他。可垂眸一看他手腕上的金表,简短的一句话跟堵在嗓子眼似的,说不出来。
韩松山苦笑了一下,脸上的皱纹朝两侧推开,端起咖啡跟白水似地灌了一大口,欲说还休:“大家都有自己的打算,我当时确实没什么前途。不提了。”
郑显文跟每一个阅读理解合格的人一样,自动补全了后面的话。
郑尽美的家人嫌贫爱富,拆散了他们。韩松山一怒之下远离雨湖村,之后又从a市转到d市发展,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跟财富。
郑显文莫名感到有点羞耻,那种羞耻有些不明来由,可能是根植于他自卑的心态。
多么有戏剧性的剧情发展?故事的双方一个得到报应,一个得到馈赠。
他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韩松山表现得像是个宽容豁达的人,自然地转开了话题,给他讲起自己刚工作时经历的危险,又向他展示了自己身上的旧伤疤。
“我最开始做记者,因为曝光了一家本地企业的黑工厂,被公司老板养的打手围殴。如果不是我跑得快,冲到有人的地方,路人看见帮忙报了警,我可能已经死了。”
韩松山那股平淡的语气越发衬得他高深莫测,宠辱不惊。
“我被打断3条肋骨,差点扎穿心肺。脑袋后面也有颅骨骨折。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差点站不起来。因为伤得太重,现在还有点后遗症,一到下雨天就全身骨头发疼。不过已经很好了,医生当初跟我爸说的是我可能要瘫痪。哈哈,我命大呀,哪那么容易?”
郑显文惊呼了一下,为他旧时的磨难感到心疼。重新再看对面的人,只觉得他成了一座壁立千仞的巨山,险峻山壁上刀凿似的岩石都是他的勋章。他如同一座兀立的危峰,耸立在低矮的群山之间。
他勇敢且坚毅,不畏命运的阻挠,不恐惧头破血流,敢于为他人牺牲,有着跟自己一样固执的生存之道。
郑显文心想,这才是站在时代潮流前端的人,有着波澜壮阔的人生,跟教材里的那些英雄的形象一样光辉。
韩松山远远超出他对父亲的想象,美好得近乎不真实。
对比起来,郑尽美的人生是多么的冗长无味?
即便将她一生经历过的所有事情一一罗列出来,恐怕也找不出一句可以用来做墓志铭的句子。
他眼底闪烁的光芒不加掩饰,韩松山看似骄傲地笑了一下,感慨地说:“鬼门关上走过几趟,就发现什么都不重要了。什么钱啊、荣誉啊、权力啊,都算什么呢?问心无愧地活着最重要。”
郑显文点了点头。这种在他以前看来无用的废话,经韩松山的嘴说出,变得悦耳且信服。
昏沉的审讯室里,郑显文的表情是与回忆画面截然不同的狰狞。
他抽动的面部绪冲昏了头,根本思考不了其中的细节。
他忍了一个星期,实在忍不住,在某一天晚上问郑尽美:“我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郑尽美表情变了变,低头叠手上的衣服:“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早就死了。”
郑显文追问:“那他叫什么名字?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人?”
“不怎么样。”郑尽美太过憎恨韩松山,连一个死人的形不明白,为什么十多年的拼搏,最后她还是一个廉价的低等劳工。
她以为自己的付出起码可以获得一点回报,结果连这也是她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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