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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素深深叩首,如孤兽悲鸣:“这一切,都是宣平伯府欺骗利用我的父亲,请陛下明察——”
嘶哑的暗声,从喉间而出,却有一种泣血般的呐喊感觉,裴玄素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他死死咬着牙关:“请陛下相信,卑下对他们的痛恨,不亚于陛下!!”
这里的他们,接续宣平伯府而言,却何尝不是指整个两仪宫一派。
裴玄素僭越了,他吐出心声,豁出去一切,他的额头紧贴着地面:“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哪怕此次过后,弃如敝履!”
一语毕,再未听见言语。
女帝高居龙榻,垂眸冷冷盯视俯首不动的裴玄素。
这种低气压的死寂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
直到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的撩帘,脚步无声来到女帝榻前,陈仲翀将裴玄素的档案记录呈上。
翻阅纸张的声音,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与裴玄素相关的所有事宜,从大理寺到神策卫诏狱、东都监狱,莲花海和养笙轩都详细写在上面。
上面赫然,竟还记录八月初九,神策卫百户及大理寺编下牢头等七人,于傍晚被伏杀于西门外街市巷道之中的悬案。
女帝不过翻了几下,很快就停了下来,细长凌厉长眉挑起:“八月初七,裴文阮午门处决;其妻曹氏,两日之前,于东都大狱被临时借调的神策卫百户赵谷昌及大狱牢头黄常等七人轮辱而毙,”看到这条,女帝皱了皱眉。
随即展开,她冷笑一声:“初九,这七人就被伏杀而死了,一个不漏。”
女帝双目如冷电,倏地抬起:“这七个人,是你杀的吧!”
她将册子“啪”一声扔在榻几上!
“莲花海净身,负责你所在围房的,刀匠沈辉盛及陈柄!”
“陈柄不可能拿到出宫腰牌,而你的胞兄裴明恭于事后被徐老四要到了家中洒扫!”
“徐四当时一直在莲花海围房上值未曾离开过,反倒是他小女,经询问未觉踪迹。”
女帝目泛厉色,声如雷霆,在耳边炸响:“这个沈三娘,正是协助你离宫的人!你又回来了。”
“好大的胆子啊,竟敢私出宫闱,并带着你这个阉人!”
女帝厉喝一声:“来人!去将这个沈三娘给朕立即押来!”
裴玄素一刹攥紧双拳。
他早知如此,但听到最后一句,心脏还是一阵紧缩!
……
雨哗哗地下着。
沈星一个人抱膝坐在门槛上,冷风带着水汽灌进来,她用力环住自己,无意识仰头张望。
沈爹去莲花海了,又一批新的罪奴没入宫廷,他有几天忙碌不能回家,把裴明恭也带去了,毕竟后者名义上是他的小工助手,偶尔也得露面见见人。
沈星找了个借口没去。
她心乱如麻,昨夜一宿没睡着,踱步很久,不知不觉坐在门槛上,雨水溅湿她的鞋面,她胡乱缩回来。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也不知裴玄素那边怎么样了。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这是宦官走出宫廷最好的巅峰时代。女帝的原因,权宦辈出前所未有,甚至封国公、大将军,东西提辖司、前备金吾卫、十二团营京军,都是宦官当督军当提司的。
裴玄素出现在宦官集团一度日落西山的末期,他却带领后者再度走向辉煌,最后尽收十二宦营,甚至比女帝年间要更加赫赫,抵达权势熏天的地步,所有人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内阁、票拟、批红,甚至两度囚禁弑帝,把控皇位更替。
他这么厉害,一定会没事的吧?
但偏偏沈星却很清楚,这些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如今的裴玄素,只有一个人,他艰难地、只身去闯太初宫。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初冬和深秋雨坠下,有的是水,有的却成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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