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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妙微微点头,“你不会记得,你曾借过我一把伞。”她抬眼瞧他,浓密的睫毛轻眨,双眸又羞涩又明亮,“三年前我得病,顶着麻脸穿着丫鬟衣裳跑出去,突降大雨,别人都不肯借我伞,你却将唯一一把给我,自己淋雨回去。从那时起,我就欢喜你了。”这事谢崇华真不记得了,却没想到是这个缘故令她垂青。齐妙将往事说出,舒坦了不少,像是将自己做姑娘时的真心全放在了他面前,更亲近他了。谢崇华轻柔一笑,相视而笑,莫逆于心。喜欢的人喜欢自己,两人却都不知道。所幸的是,月老的红线始终将两人牢系,没有剪断。虽并不算太顺利,可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垂怜,让他们结为伉俪。街道往来的人熙熙攘攘,喧嚣的杂乱声却乱不了两人更无间隙的心。寒冬腊月寒冬腊月转眼已入腊月,无雪无雨,穿了四件厚实衣服,将自己团成雪球般的齐妙却还是冷。镇上还稍有人气,回到村里似乎更冷三分,边走边抱着暖炉哆嗦,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嫁到这两个月,连村里的狗都认识她了,她从旁经过也不再乱吠。路过见到村里人,她也远远打招呼。不过六十多日的光景,已经很得乡邻称赞,说谢家有个好儿媳,对富贵人家小姐娇生惯养颐指气使的偏见印象也少了许多。齐妙回到家里,才进院子,就见丈夫在井边打水。谢崇华听见声音回头,见了她便放下水桶,走上前拢她的帽子,“冻得鼻子都红了,快进屋。”“你这么快就从县衙回来了?”齐妙知道他今日要去县署那看明年府试的公告考期,原以为要很晚才回来,谁想比她还早一步。“公告放得快,看完后我去了仁心堂想接你一起回来,谁想岳父说你刚走,说要办事。我便想你应当是去巡视铺子了,结果走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又想你难不成是回家了,我就回来了。”谢崇华边说边将她带进屋子,屋里已经生好了炭,进去便觉暖和。“我是去裁缝店和点心铺了,不是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吗,让他们做几身新衣服,准备些年货。”她没将钱财藏着,租金只收了一个月,钱箱就已很丰盈。她便趁热打铁,去将年货办齐全了,还给母亲和丈夫做新衣裳。她坐在铺了松软毯子的凳子上,笑盈盈看他,“是不是觉得我很能干?”这样当面邀功已不是第一回,谢崇华被她逗笑,“是是,妙妙是贤妻,厉害得很。”谢崇华将她递给自己的钱袋放回钱箱,一眼看去见白银很多,说道,“可以请个丫鬟了。”末了学了她的腔调,“雇个会杀鸡的丫鬟。”齐妙噗嗤一笑,扁嘴说道,“不许学我,坏透了。”一会又道,“娘现在也不让我杀鸡了,而且也不要我去做活,我只要吃吃喝喝就好,不需要丫鬟了。”想要个人打点家里上下一直是她念叨的事,如今却说不要了,让他好不奇怪,“可是还要生火,偶尔还要去菜地拔草。”齐妙还是摇头。她想明年二月考了府试后,便到八月才是乡试,再过一年,才要去京城科考。足足有十几个月的租赁钱,她是一点也不愁他的路费了。只是路途太遥远,怕他省着花,苦了自己。干脆断了买丫鬟的念头,将钱都攒起来的,那笔钱可不少。谢崇华不知她是在考虑这个,又弯身问道,“真的不要了?”“嗯。”正说着话,外头有声响,出去一看是沈秀回来了。见她棉裤又沾了泥,齐妙就觉不舒服。她磨破了嘴皮子,也没能让婆婆丢掉三分半亩的地,全都揽着做,早出晚归。一说钱的事,她便说那是她的钱,不是自己的钱,也不是自己儿子的钱,她心里不踏实。齐妙也明白了一件事,儿媳就是儿媳,永远没办法被婆婆当做女儿看。就好像亲生母亲和婆婆放在一起让她选,她心里还是会将母亲放在前面。只是婆婆于她的态度算是好了许多,兴许几年之后,又会更亲密一些。沈秀见两人要上来接担子,她便摆手说道,“别弄脏了你们的手,回屋回屋。”谢崇华还是将担子接了过来,见里面全都是草,问道,“割这么多草做什么?”沈秀说道,“你二舅家的羊生小羊了,说要牵一头过来,就这几天的事。”谢崇华笑道,“怎么突然要养羊了,之前二舅就说要给我们养,娘还嫌辛苦不要。”见儿媳进了厨房,沈秀才收回视线说道,“等有奶水了,每天挤了煮给妙妙喝。你舅妈说这样好生养,生出来的孩子也好看。你没瞧见你小表弟,真是个胖小子。”说着说着,就好像已看见自己的大胖孙子,脸上也溢了笑。谢崇华这才明白母亲的用意,一会又听母亲说道,“儿啊,你可要加把劲啊。”他呛得咳嗽一声,被正打了热水出来的齐妙听见,凑近了问道,“怎么了?”“……没什么。”他俯身提了一桶水,兑好温水让母亲擦脸洗脚。又被母亲推回屋里去,便和齐妙进去了。齐妙可不是个容易打发的人,又追问方才的事。谢崇华无法,只好说道,“娘想抱孙子了。”她瞪大了眼,“我才进门两个月呢。唔,我可不想这么快有孩子。”谢崇华心头微顿,“为什么?”是觉得……他如今还养不起孩子,不愿他在这个家受苦?齐妙说道,“因为你这两年要考试,我怀孕了你肯定要分心,生了孩子你肯定又不放心。所以呀,还是晚一年吧。”见她是在忧虑这个,谢崇华心有动容。俯身抱了她,说道,“嗯,晚两年不迟。”不是因为怕自己分心,而是想等他将日子安定下来,能靠自己让家里温饱了,再要孩子,免得让她跟着操心。又过两日,谢崇华算着日子,弟弟快要考试了,考完试回家得要点钱。估算上回托人送去的钱也快用完,便早早拿了钱,去镇上朋友那,托他送去。谁想那人说近日不得空,一时寻不到人去。夜里回到家中,母亲正在厨房做菜,妻子依旧是在生火。沈秀见他手上拎着一块肉,眉头就皱了起来,“怎么又买荤菜。”齐妙动了动耳朵,不用说这肯定是因为自己他才买的,他荤素都喜欢,唯有自己无肉不欢。可丈夫已先开口,“想吃了。”沈秀这才没说什么,一会才说道,“还是得省些,不要乱花钱。”谢崇华笑道,“知道了娘。”目光看向齐妙时,裹得像只雪白狐狸,脸颊也因熏了火光而飘着绯红。她歪了歪脑袋,模样更是俏皮可人。用过晚饭,谢崇华想到弟弟的路费,说道,“等三弟考完试,我将钱送过去,和他一起回来,也好有个照应,冬天路难走。”书院离得不算太远,而且是两个儿子一起回来,沈秀没有太担心,许他去了。倒是齐妙嫁过来就没和他分开过,晚上睡觉时问了许多话,又问会不会有山贼。谢崇华侧身把她圈进怀里,认真道,“不但有山贼,还有会吃人的妖怪,还有山鬼,还有……”齐妙低叫一声,捂住他的嘴,嘟囔,“骗子,哪里来的妖怪。”他笑了笑,张口要咬,她立刻缩手回被窝,低头就在他脖子上回咬一口。两人闹了好一会,暖和的被窝都有冷风蹿入,这才不玩了。“条条都是大路,山贼不会这么笨在那么开阔的地方出现的。而且那不是商道,往来的都是平民百姓,山贼看不上这点钱。”“嗯,你要早点回来。”“……还有十天呢。”“那我每天念叨一遍。”就算她不念着,谢崇华也不愿在外面多待。家有娇妻,外头好似也没什么能让他留恋驻足的。去书院接谢崇意还有十天的时间,谢崇华便想将腊味做好,北风这么大,等他们回来已经能尝个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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