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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是正午,冬日没有温度的阳光静静洒在这个泽兰沙漠中的小驿站。
“天权!……”雅尔海晴惊呼,鲜红的液体在天权身下迅速蔓延开来。
“孩……孩子……”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天权颤抖的唇中发出,呆立的雅尔海晴竟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孩子……”天权的声音更加微弱不可闻。
这次雅尔海晴终于反映过来了,他赶紧把刚刚剪断脐带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的小家伙放入天权怀中。
“晔儿……孩子的名字叫晔儿。””天权苍弱一笑地低吟:“别哭,海晴,我喜欢你笑的样子。”
天权明明在笑,而且笑得那么美,雅尔海晴的心底却是一片冰凉。
很多年以后,雅尔海晴再一次回到那个位于清江之畔的古老村落,却没有见到记忆中那些熟悉的三色堇。
还有些凛冽的风轻轻吹过早春的原野,空气中有甜美的植物清香,静静地看着远方嬉戏的晴儿和晰儿,雅尔海晴久久没有出声。怀中的小晔儿舒服地打了个小嗝,挪动了下小身子,找了个更为满意的姿势继续熟睡。
雅尔海晴淡淡笑着,记忆却随着时间之河回溯到多年前那个有着明媚阳光的春日午后,那个时候的日子总是简单且快乐。
小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地歌唱,小鱼儿在水中自由自在地嬉戏,风中飘荡着各种各样的花香与轻风流水交相呼应,七岁的雅尔海晴像以往的每一天那样蹦蹦跳跳来到雾山捡柴。
雾山因其终年云山雾罩而得名,传言时有野兽猛禽出入固而人烟罕至。村里的其他小孩捡柴火都只是到附近的一些小山坡捡拾,偏偏雅尔海晴人小胆大,仗着两年前那位靠半个馒头换来的师傅传授的几招功夫总往雾山跑,毕竟这边的柴更好更多。
只是这日竟与以往有所不同,早早地将捡到的柴火捆成一大捆,雅尔海晴又跑到了林中那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旁,准备再抓两条鱼回去让阿娘做成晚餐。阿娘烤的鱼好香,雅尔海晴只是想想都觉得自己的口水快要流下来了。
咦?那是什么东西?
正要准备抓鱼时,雅尔海晴突然发现一只密封的麻布口袋被溪流从上游带下来,正好卡在小溪中两块并立的大石块缝中。好奇心驱使他跑过去一探究竟,解开湿透的绳索,拉开扎紧的袋口,雅尔海晴不禁大叫起来。
口袋里居然是个人!!
那是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双手被牢牢绑在背后,双脚也被紧紧捆住,而且四肢捆绑的地方有多处渗着血丝的伤口,鲜血染红了少年身上浅绿色的上等绸衣。吃力地把受伤的少年从冰冷的溪水中拖上岸,翻转过少年原本伏着的身子,雅尔海晴惊呆了。
那是一张介乎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清丽面庞,虽然满脸血污,却难掩其容貌的美丽和五官的精致。年方七岁的雅尔海晴没有办法用足够的语言和词汇来形容少年的美丽,但他知道这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比依兰喀真还要好看。
愣了片刻之后,雅尔海晴开始努力回忆依兰喀真以往为那些受伤的小兔子们包扎伤口的情形。少年的伤势很重,雅尔海晴处理伤口的手法并不熟练,下手也没什么轻重,可昏迷中的少年也只是在难受时蹙蹙好看的眉,并未曾醒来。
勉强包好少年身上所有的伤口,雅尔海晴把被他包成了粽子的少年挪到捆好的柴火上,一起拖回了家。看到被儿子救回家的不明身份的少年,雅尔海晴的父母有些疑虑却没有多说什么。
眼前的少年虽然满身血污青丝散乱狼狈至极却还是让人不由生出惊艳之感,何况他一身虽然破损严重却依旧可看出其华贵不凡的服饰,显然不是寻常人家出身。不过山里人家,一向古道热肠、殷勤好客,即使是不速之客登门请求食宿,也不会遭到拒绝,更何况是身受重伤之人,更不可能将其拒之门外了。
倒是年长雅尔海晴三岁的姐姐依兰喀真在见到弟弟恐怖的包扎手法后失声惊叫起来:“海晴,没有清洗过的伤口不能乱包的!”
说话间少年身上七零八落的布条被她全部扯了下来,然后在雅尔海晴惊诧和自叹弗如的目光中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边。有了依兰喀真的精心照料,少年的伤恢复得很快。
“嘻嘻,我有好东西要给你看哦。”这日傍晚,雅尔海晴像以往一样趴在了少年的床头,继续他自言自语的演出。没办法,这个美得惊人也冷得冻人的少年从醒过来起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就连脾气很好的依兰喀真都懒得理他了,只有雅尔海晴每日不厌其烦地缠着他。
少年冷淡的神情闻言没有丝毫改变,眼底却浮上了隐隐的期待。从他醒来那日起,雅尔海晴每天都会带来一件小礼物给他,从刚捉到的小兔子到最新鲜的野果,还有草编的蚱蜢、蝈蝈……看到天真的男孩子一脸献宝的表情和讨好的笑容,心里不是没有感动的。
见他没有反对,雅尔海晴立马手脚利落地爬上床铺放下床帐,少年面露疑惑却没有出声询问。他不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将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将床帐拉得严实了,雅尔海晴才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瓶子,轻轻地将瓶盖打开,无数如灯笼般忽明忽暗的昏黄光点从瓶口一个接一个地飞出来,周围的世界被隐匿在黑暗不可视见,只剩下漫天飞舞的光点在身边闪耀,美得动人心魄。
暮然,雅尔海晴怔住了,在素来清冷的少年唇边绽开的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笑容,宛若夏日的阳光透过水晶一般璀璨明亮。
次日早晨,看着出现在餐桌旁的少年,依兰喀真一脸惊讶。然后在少年注意不到的角度狠狠瞪了弟弟一眼,意思是,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雅尔海晴同样不满地回瞪了姐姐一眼,眼神中包含的信息是,他要来我有什么办法。
“都站着干嘛,还不快点坐下来吃饭。”姐弟俩激烈的眼神交战很快在母亲强势的干预下结束了,“吃完饭赶紧去干活,你们阿爹都已经下地了。”
“哦。”姐弟二人不甘不愿地坐在了饭桌旁。
漫不经心地用筷子翻动着眼前的一大碗面条,红色的辣椒丝,绿色的葱花,底下还藏了个炒得金黄的鸡蛋。随后少年无意间抬头看了看,当视线在桌面上扫过一圈后,少年愣住了。
他突然发现那母子三人面前的食物与自己碗中的明显不同,清可见水的稀粥,发黄的高粱窝头,还有一碟他根本认不出原料来的咸菜。
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在心底升起,原来此前那个小小的孩子每餐送到床前的那些他根本就不曾看上眼的饭菜是这个贫穷家庭最好的食物。在愣愣的盯了眼前的面条一会儿后,少年突然抓过一个窝头开始埋首苦啃。
直到发现那母子三人都没有用餐而是把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他才抬起头,呐呐道:“我觉得……这个……还挺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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