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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在吗?”一声呼唤,书房门一开,闯进来一位一身皮夹克,阔腿裤猎装,戴着鸭舌帽的少年。手里耍弄根马鞭子,大红的流苏穗子散在手里十分夺目。
“疯妮子,怎么知道回来啦?”秦老大一声嗔骂,却掩饰不住那份怜惜。少年撒娇般拖长声音喊句:“爹—”
鸭舌帽一揭,一头烫卷的长发散落,抖一抖,乌发如云,是个俏丽的女孩子。一咧嘴,露出一口齐整的碎米白牙,上前拉住秦老大的胳膊喊:“爹,想不想蕊儿呀?”
秦老大刮她的鼻头责备道:“疯妮子,让你赶回来参加你哥哥们的浴儿宴,你跑哪里去了?”
“爹还怪我呀?两个哥哥这么大了,大日头下摆浴盆洗澡,羞也羞死了,蕊儿哪里敢看呀?”
“六妹!”楚耀南责备地止住六妹心蕊的话,瞟一眼一旁的秦溶,对六妹说:“心蕊,去给你二哥见礼。”
六妹心蕊是秦老大的女儿,生下来生母过世,便被秦老大塞给三姨太抚养,自幼如同个儿子般养大,颇受宠爱。在秦府毫无地位的女儿们中,她是唯一一位得秦老大青睐的女儿。平日里娇宠任性,去年软磨硬泡去北平读书,秦老大无奈只得应了她,如今是赶回来参加两个哥哥的喜庆大典。
秦心蕊看一眼秦溶,故意认真地打量他说:“哎,你们兄弟两个长得太迥异了。阿沛哥生得像橱窗里的洋娃娃,二哥嘛……”心蕊笑着侧头。楚耀南敲她的头责备:“顽皮,淘气!”
“谁不知道秦府里的霸王是大哥你呀,还说我呢。”心蕊一边贴去父亲身边蹭腻,一边做鬼脸挑衅楚耀南,还摇晃父亲的胳膊央告说,“爹可训完话了?蕊儿要拉大哥当我舞伴去跳舞了,楼下走一圈,怎么还是没有个入眼些的,各个都没有我大哥帅气呢。”
“这疯丫头,不臊呀。”秦老大对这个女儿无可奈何,搂着她哄着,看着心蕊挣脱他奔去楚耀南拖上就走:“大哥去嘛,去嘛。”
秦老大只得施恩般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拾起女儿扔下的马鞭放去桌上笑骂:“这疯妮子。”
又对秦溶说:“你也去呀,跟你南哥去学学场面上的应酬。”
因楼下多是洋人和商界巨贾,谈论的话题同青道堂昔日的生活风马牛不相及,秦溶痛苦不堪。
但眼前的楚耀南却是如鱼得水,洋文流利,同那些洋人说笑,向人引荐他这个秦府的少爷。秦溶心里别扭,却还机敏,懂得藏拙,只是不卑不亢的含笑微微欠身,随了楚耀南四处的走。
终于,一个声音救下他。
“小溶哥!”清丽的嗓音,那么熟悉。秦溶回头时换上笑颜,看到同样含笑的一张面颊,雪玉。雪玉妹子穿了一条白纱公主裙向他走来,他第二次见雪玉穿西洋裙。头一次,是他积攒的零用钱为雪玉买下这条她心仪已久的生日礼物时,雪玉在卧房里偷偷换给他看,旋转着身子舞动,那长长的裙摆如盛开的雪莲花。当时还在感慨,不知何时有个机会穿上它参加舞会。
他自幼被大哥收留,她和雪玉都是大嫂一手带大的,情同兄妹。
陌生的环境,遇到熟人,总是最好摆脱窘境的办法。
他迎过去,不止是打招呼,更要随了雪玉去角落里躲开纷扰。小楚却礼貌的追随过来,同雪玉搭讪几句,就借步引他去一旁忠告:“你是秦府的少爷,今天的舞会之星。我后悔没能教你跳舞,但是,你必须去照顾所有的客人。因为,舞会是为你举办的。”
他不想听人教训,尤其是小楚。小楚说话时都不屑看他,只举个酒杯对了四处温然含笑点头。
舞曲响起,雪玉孤零零在一旁,秦溶忍不住去陪她,四处寻找大嫂大哥的踪影,却见秦沛在搂个女孩子跳舞。那舞步轻快娴熟,不枉当年在家抱了枕头苦练花的功夫。
全场肃静,光线顿时黯淡下来,钢琴曲响起。
楚耀南和心蕊兄妹在弹琴,琴声悠扬,雪玉忍不住向前来听。
秦溶随在雪玉身后,他记起大嫂当年逼雪玉弹琴,就常说:“定江滩上有教养的绅士小姐,都能举手弹琴,开口说流利的洋文,如今军界的大员,多是如是了。”
不多时,弹琴的换上一位女士,细长的脖颈,高绾的发髻,斜簪一枚钻石花,细长的手指在钢琴键盘上飞舞,举止高雅。楚耀南自然地加入,合奏曲子,那女人温笑着看楚耀南。
一首曲调铿锵的奏鸣曲,虽不知是什么曲子,但从周围人欣赏赞美的目光中,就知道这琴技的高超。
欣赏一阵,一曲终了,楚耀南同那女子携手去了一旁闲谈。那女子颇具风韵,行走时身段娉婷。秦溶也曾听人说起楚大少风流成性,只报以一笑。
待众人散去后,秦溶送走大哥大嫂和雪玉,见小楚也在送客,最后走的反是那弹琴的贵妇人,她低头在钢琴旁寻着什么,小楚也在低头为她寻找。
“那枚钻石头花,是我darlg送我的礼物。”她羞涩地说,仿佛十分抱歉打扰楚耀南。
“不如,我让下人在四处寻寻看,若找到,定然归还夫人。”楚耀南说。
那女人颇是大方:“若谁寻到,我给他两万法郎的答谢。”
“很诱人。”楚耀南笑道。
亲手接过仆人递来的珠光真丝披风为那阔太太搭在肩头,吻手告别,送她登车而去。
只回到厅里,望着空荡荡的大厅,打扫厅堂的仆人们,吩咐着:“手脚麻利些,声音小些,老爷太太们要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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