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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宏文因为此人的面具而一怔,一时还道他们这锦衣卫是假的,待得看见进来的二十余人都飞鱼服齐整、绣春刀齐备,才打消了这念头。他将众人引入正厅,奚越毫不客气地与他分坐在了八仙桌两旁,三位千户则落在了两侧的次席,余下随来的百户自觉站到了后头,可谓泾渭分明。下人上了茶,谢宏文啜了口,打量着奚越的面具拱手:“诸位大人驾临撒马儿罕,也没提前知会一声,想来是有要紧差事?”“奉旨查案。”奚越开诚布公地将门达给她的手令撂在了八仙桌上,“听闻一个叫贾愈的茶商突然被烧死了全家,焦尸还被悬于门前。此事颇为骇人,他生意做得又大,影响自然不好,就传到了京里——不知谢大人是否知情?”谢宏文一刹间想说不知,但旋即意识到自己身居此职,说没有是断断没人信的,于是僵了一瞬的笑容随即续了下去:“自然知道,不知道是何方恶徒下这种毒手,实在可恨!下官也在查这事,只不过,诸位大人大概也知,我一个使臣,手下的人马有限,不太能办这种案子。”奚越颔首:“是,所以我们锦衣卫才不得不走一趟。便有劳大人将目前查出的证据交给我们,我们必定给大人查个水落石出。”“好说,好说。”谢宏文继续堆着笑、拱着手,“下官这就交待下去,明天天一亮,就叫人把各位大人用得上的都送到官驿。今天天色已晚,还请各位大人赏个脸,让在下为各位大人设宴接风。”奚越欣然点头:“那就有劳了。”彼时是申时不到的时候,过了两个时辰,宴席就备好了。赴宴的只有奚越这镇抚使和三个千户,一入席,四人就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谢宏文府邸豪阔、穿着讲究,没想到这席上的菜竟很朴素。满桌只有三道菜是中原的小炒,其余几样俱是当地风味,看食材说不上讲究,价格可想而知也高不到哪里去。奚越于是似是随口地笑道:“想不到谢大人也有质朴的一面。”“镇抚使大人说笑了。”谢宏文还是那种笑脸,“下官从不喜奢侈,这宅子,是前任使节留下的。别的……唉,说来无奈也可笑,这出使异域,是个关乎朝廷门面的差事,那起子蛮夷又不开化,全不在意你有才无才,只瞧你穿得好不好,若不好,他就笑话你。”他说着重重叹息,样子看起来颇为苦闷:“所以啊,下官那点年奉只好都拿去做些光鲜衣裳,吃食上也就不讲究了,毕竟不丢朝廷的脸才是要紧的……倒让大人见笑,见笑。”他说这话的口气很诚恳,一时真假难辨。奚越也没接茬,只听谢宏文又道:“大人,您看咱这……用膳,您这面具……”“哦,圣旨命我戴面具办案,不敢不从。”他平淡道。谢宏文面上的不解一转而逝,很快就又是心领神会的笑容:“无妨无妨。撒马儿罕这地方,要我说,论酒菜是真比不过京中,稀罕的是歌舞和姑娘。”他说着击掌,波斯风格分明的乐曲旋即从屏风后传来。四人挑眉望去,便见有妙龄舞女翩然入场,恰好也是四个。她们个个生得鼻梁高挑,眼窝也比中原姑娘要深些,身着色彩艳丽的长裙,头披薄纱,应该是波斯来的美人儿。谢宏文脸上的笑容变得前所未有的浓郁:“一份薄礼不成敬意,愿四位大人身处异地也能睡个好觉。”锦衣卫出门办差,哪能四处这么收当地官员的礼?杨川即刻说:“不必了,谢大人,我等……”“我等照单全收。”镇抚使的声音朗然压过了他。作者有话要说:谢宏文:愿四位大人身处异地也能睡个好觉。三个男人:不不不,不睡不睡不睡……女主:照单全收~(≧▽≦)~杨川:Σ(°△°|||)︴?????丝路命案(三)“……大人?”一直认定他就是奚风的曾培头一个傻了,打着磕巴道,“这不合规矩啊。”“哎,人生得意须尽欢。”镇抚使豪爽地拍着他的肩头,同时笑睇着那谢宏文,“再说,相信谢大人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是吧,谢大人?”谢宏文当然点头:“是是是,咱们公是公、私是私,四位大人不必有什么负担。”奚越便姿势恣意地扛着绣春刀走上了前,踱着步子将四个身姿婀娜跪坐余地的美人儿全看了一遍,最后毫不客气地挑定了明显生得更标致的那个,用刀鞘挑起了她的下巴:“我要这个,另外三个诸位自便。”话音不及落下,三人就看到那谢宏文陡然放松了神情。这他妈之后还怎么办案?曾培目瞪口呆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张仪不自在地面色发白。杨川心下知道奚越是女儿身,此时反倒心情更为复杂,摸不透这位师妹到底是什么意思。接下来,酒席散得很快。毕竟美人儿已然送上,若再拖着人家继续喝酒耽误绝好美事,未免没有眼色,更何况官位更高的那位还奉旨不得摘面具,吃不得也喝不得?是以两刻工夫后,谢宏文就亲自将四人送出了门,又一路毕恭毕敬地送到了官驿。四人带着波斯美人儿各自进屋,心绪也各不相同。张仪是最简单的,他只想好好办差升官,不想惹上受贿之嫌,更不想被指沉溺美色。于是他进门后摸出两块碎银塞过去,就将美人儿又推出了门。他用波斯语说:“你自己找地方睡觉去,我们锦衣卫办的是皇差,不兴这套。”隔壁,不会波斯语的杨川无措了会儿,也摸出几钱碎银塞给她,却是自己推门出去了。美人儿不解地要跟出来,他指指自己,指指外面:“我去外面,找个地方睡。”然后又指指她、指指床:“你,睡这儿。”再隔壁,曾培倒不介意把美人儿留在屋里。对他来说,锦衣卫这官职本身就亦正亦邪,收下美人儿这种事,他自己碍于规矩不敢点头,但既然上官做主收下,他也并不想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再者,他还有个深藏于心底的秘密,很想验证一番。——锦衣卫中俱是男儿,平日公务繁忙,也没什么工夫寻花问柳,更顾不上谈婚论嫁。这原也没什么,但两年多前奚风大哥命丧海上之后,他就发觉自己总梦见这位大哥。日子久了,曾培有那么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龙阳之好!是以面对眼前的绝色美人儿,曾培心下压力陡增,颇有如临大敌之感。他兀自清了声嗓子,而后走上前去,伸手探至美人儿脖颈,常年练武的粗糙手掌抚过光滑的冰肌,一直摸到颈后。这个动作颇具征服意味,曾培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被绣春刀飞鱼服衬得男子气概十足,美人儿当时就红了双颊。然后,曾培阖上双眼,深吸了口气,细品着异域妖娆幽香。这种香气如同一只妙龄女子柔弱无骨的纤纤素手抚弄过男子的心弦,刹那间,曾培脑海过却如海市蜃楼突然显形般,迅速闪过了两张脸。——一张,是他缅怀至今的大哥奚风;另一张,竟是他坚信就是奚风大哥遮掩身份卷土重来的那张银面具?!“操!”曾培破口大骂。看来他不仅确有龙阳之好,而且还很专一。他于是悲愤地睁开了眼睛,扬音大喝:“传译官!”“哎大人……”传译官从一楼趔趔趄趄地奔到二楼,但想着使节献上的美女在内,不敢贸然推门而入。曾培再无怜香惜玉的心情,一抓美人儿的胳膊,三步并作两步地将她拽到门口,信手拉开房门:“你你你……你告诉她,老子不好这口儿,让她换个地方住!”说罢他也不等美人儿的反应,手上粗野地将人推将出去,就回身关上了门,心绪烦乱无比地瘫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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