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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正是走到了树荫底下,没有了刺眼阳光的照射,郦南溪方才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如今是在暑天里,天气很热。旁人都恨不得只着一件轻薄的纱裙就好,于姨娘却还穿了身豆绿色云纹妆花褙子?。而且,穿的这样多,也不见她出汗或者是燥热。郦南溪赶忙问道:“您……是不是病了?”于姨娘正忙不迭的从自己拿着的小包袱里往外掏东西。没料到郦南溪忽然开口问她,不由得动作停顿了下。待到发现郦南溪是在关心她后,于姨娘赶忙摆手说道:“不妨事,不妨事。我这不过是小病,熬一熬就好了。”说着,她又低下头去,从包袱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小摞东西。竟然是好几双鞋垫。郦南溪接过了鞋垫,很是仔细的看了看。鞋垫的阵脚很是细密。用了许多层布,压得实实的。每一双鞋垫上都绣了并蒂莲。莲花栩栩如生,两支依偎在一起,亲密无间。“这是……”“这个,是我自己做的。”于姨娘很是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只是不知国公爷穿多大的鞋子,不知奶奶穿多大的鞋子。就问了问人,然后估摸着来。也不知当不当用。”而后,她又小心翼翼的问郦南溪:“不知道奶奶穿多大的鞋子?可否给我看一看?若是不合适,我再给您重新做了来。还有,国公爷的鞋子多大?若是不合适、若是不合适……”片刻后,于姨娘似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低眉顺目的看着地面,轻声说道:“国公爷身边的人守得很牢,我打听不出。若是不合适,还得劳烦奶奶帮忙与我说一说了。”郦南溪顿时明白过来。于姨娘做这个,恐怕是想来庆祝他们成亲的。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料到,重廷川那般霸道的性子,生母居然是这样小心谨慎的人。甚至可以说有点怯懦。郦南溪说道:“您怎么不亲自问他?等下他就会路过这里,我和他说一声就好。”谁知她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于姨娘大惊失色。“千万别。”于姨娘赶忙摆手,“千万别让他过来。若是太太知道了,少不得又要针对他了。”简短的两句话,隐约让郦南溪琢磨到了点意思。故而她宽慰道:“这里是国公府,太太又怎能管得到国公爷什么?您尽管放心就是。”谁知于姨娘并不肯听她的。连连摇头后,于姨娘说道:“我悄悄来见奶奶,就是想拜托奶奶,权当这个是您府上的人做的就好。送给国公爷……也算是个念想。只不让他知道是我做的就行。”“是您做的,便是您做的。怎能说是我带来的?”“不成。”于姨娘连连摇头,“我答应了太太,自此不再去打扰他的。不成。我做这个,也是怕被人瞧出来是我的针线。放在鞋子里头,应当就没人看见了。”说罢,她低着头,把那摞鞋垫又往郦南溪跟前推了推,不等郦南溪再开口相劝,福了福身子,说了句“就拜托奶奶了”,这便摇摇晃晃的一步步走远。郦南溪之前看她就觉得她身子不好,后来听她说是“小病”,就半信半疑。如今见她走路这般摇晃,不由得更是担心起来,赶忙扬声将秋英叫了过来,吩咐她照顾着于姨娘回玉兰苑去。待到重廷川回来后,郦南溪就将屋子里的人都遣了出去,拿出那一摞鞋垫,与他说起来这件事。她本以为重廷川会感动,或者欣喜。谁料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自顾自去洗漱了,并未有半点的神色波动。郦南溪知道重廷川看着神色清冷,实则并非冷漠之人。看他已经洗完了脸,就过去拿了干净布巾递给他。“六爷好似并不高兴?不知是因了什么缘故?”于姨娘毕竟是重廷川的生母。她并不想在这个事情上一知半解,不然的话,往后的事情怕是更不好处理。重廷川拿着布巾在脸上猛一通乱擦。待到用完,他拿着布巾往水盆里狠狠一掷。而后双手撑在水盆两侧的桌面上,神色沉郁眼神冷漠。“你不用管她。”重廷川语气冷冽的说道:“她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那年,他举步维艰。封为世子,却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父亲过世。嫡母有孕。二房的人对侯府虎视眈眈。他不过十岁。即便有了父亲留下的人帮忙,即便他心智超出同龄人许多,但他也有疲惫的时候、也有需要关怀的时候。嫡母厌恶他,他就想悄悄去寻生母。但,每次他去寻于姨娘,她都避而不见。——世子爷是太太的儿子。——世子爷还是回太太那里去吧。——世子爷不该来我这里。……重廷川闭上眼,深深呼吸着,借以平息心中的诸多情绪。待到睁开眼,他转眸望过去,看到的便是自己小妻子那担忧的眼神。重廷川不禁笑了,抬手轻轻捏了下她小巧的下巴,“怎么了?莫不是看我刚才不理你,生我气了?”郦南溪听了后又好气又好笑。这人莫不是连担心或是生气都分不出来?也不知他那个大将军是怎么做到的。“是是是。我生气了。国公爷不理我,我气得很。”郦南溪说道:“只不过不知道国公爷想要如何哄我呢?”旁人叫一声“国公爷”,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感觉,只认为那不过是个称呼罢了。若是旁人连声叫着,他或许还会觉得呱噪,觉得厌烦,恨不得对方瞬间闭了嘴再不能言。可是,如今被自家小妻子这么一叫,这么个平淡无奇的称呼居然也显现出了十足的韵味来。重廷川一把将郦南溪搂在怀里,轻揉了下她小巧的耳垂,低笑道:“你说我要怎么哄你,我就怎么哄你。”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郭妈妈的声音传了出来,“奶奶,冰镇甜汤已经准备好了,要不要拿来用一些?”听闻郭妈妈叫了,郦南溪赶忙说了句“等下”,挣扎着想要从男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不用了,我并未生气,六爷不必哄我什么。”若是平常白日里的话,重廷川看她有事,或者是看她想吃汤了,或许就也放她一马让她离去。但是现在不同。刚刚他被过去的冰冷记忆所折磨,心里万分的痛苦,尤其需要她的相伴。因此,看到自家小妻子在怀里不住挣扎后,他下意识的就将她抱了起来。而后,他走到椅子上落了座,又将她放在了他的腿上坐好。郦南溪一看他这架势就知他短时间内不准备让她离去了,不由哭笑不得,戳着他硬邦邦的胸肌质问他:“六爷这是准备做什么?”她那一戳戳的自己犹不觉得。他却被她给闹得心里火烧火燎。重廷川一把将她闹事的手腕擒住,而后看着她困惑不解的样子,苦苦思索了半晌,终是寻到了个可以多说一会儿的话题来。“这声‘六爷’叫的不好。不妨你想想该叫个什么。想的好了,我便放你走,如何?”自打知晓眼前之人是“卫六爷”之后,郦南溪就一直在唤他六爷。如今乍一听闻他说要换一个称呼,一时之间让她如何想的起来?天气很热,身边人的体温也颇高。郦南溪觉得挨在一起愈发热的难受,就挪动了下身子,说道:“待我想好了告诉六爷。”“何时才能想好?怎样才算是想好?”重廷川看她想跳下去,索性长臂一伸将她紧扣在了怀里,“若我不问仔细了,怕是你连番用‘还未考虑周全’为由给推脱了,一次次的敷衍过去。”郦南溪想了想,这种事情还真的有可能发生……她欲辩驳,偏偏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热的头昏脑胀的一时间也没法想出他这连续问话的答案,只能试探着说道:“不若唤你‘老爷’或是表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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