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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希望他永远收拾不完,那么,我就可以永远看着他。
即使我没勇气绕去前面或从后面拥抱他,至少,我的眼睛拥有他。
但他的东西那么少、那么少,即使他将我买给艾莉儿的故事书都带走,即使他将我买给阿密的颜料们都带走,在我漫长的凝望中,却仿佛只花了数秒。
“撕拉”一声,他拉上拉链。
那已经变成我熟悉的声音了,我转身,进厨房拿了两罐汽水。
我走出去,把两罐都打开了,将其中一罐递给他。
这样一来他不能拒绝,我至少再拥有他一罐汽水的时间。
他嘴角牵了个弧度,点头,接过去。
我坐在沙发上,发觉他也只喝了一小口,汽水罐在两掌中搓来转去。
铝罐很冰凉,水珠湿湿地印在掌心上。但我们都没有意欲去喝。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拉上的运动袋,点一点头。
即使他已经可以说话,大部分时间,他更像是遗忘了重新捡回的这种能力。
两秒后,他才发觉了般补上:“恩。”
然后我低头,盯着水滴形开口跟里头的黑色泡沫。
我跟他相处的时间已经一点一滴地溜走了,像急速消萎的泡沫。
但我却挖不出任何话题,再听听他的、阿密的、艾莉儿的声音。
说什么都不对。
经历过如此多的事情,好的、坏的、可怕的,我跟他之间生出一道空气墙。
真空的沉默将我们隔开两边,那流动的尴尬那么明显。
我跟他曾经亲密得肌肤紧贴在床上翻滚;曾经在夜深时肩并肩、蹲在客厅只为了擦走地板上的颜料干渍,那种“累死了,都是阿密不好”的微妙感想不用说话只用眼神就能享受;他曾累得电视看着看着就睡下,头颅挨在我的肩膀上,睡得那么安心、沉得像小孩子。
现在却连递罐汽水给他,也只换来他礼貌的微笑致意。
他完全融合了,变成一个正常人,与他的心理医生的关系也止于此了。
所有我熟悉到心痛的部分,全部组合起来竟变成了陌生人,怎么可能?
re死了之后,他失去小乔之后,说什么都不对了。
我没办法再跟他闲话家常,说生活中最琐碎的小话题,说今天上班如何如何,星期六日要带艾莉儿去什么地方玩。发生过如此悲怆的、巨大得令人忽略不能的悲剧,仿佛一座倒塌的摩天大楼立于面前,明显不能视而不见。
我不知道多久之后,这悲剧的残骸、痛苦的碎片才会被风沙给掩盖、被时间风化,直到看不见了,你得将双手按在沙发上才能感觉点点突起。
我只知道不会是现在,也不会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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