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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神使道,“您曾说,他与疠气合二为一,没有固定的形体。当他夺走谁的躯体,谁就与他长得越来越像。他善于藏匿,我们的确难以找到他的行踪。但他制造了许多傀儡,这些傀儡在各地为他行走活动。所有傀儡都已经在夜食原了,您要去看看么?或许那人就藏匿于其中。”
月见神轻笑,“不可能,若他那么容易被抓到,那他就不是他了。”他挑了挑灯花,灯火在他暗红色的眸子里跳跃,“不过,的确可以去看看。走吧。”
朝铃认真地装睡,等他们离开。
月见神道:“对了,带上那个装睡的丫头。”
朝铃可怜巴巴地睁开眼,“我什么也没听见!”
神使朝她拱手,“姑娘,请。”
“带上我干什么啊?”朝铃抱怨。
“既然敢偷听,为何不敢看?”月见神的笑意带着揶揄的意味。
朝铃大声澄清:“我没有偷听!”
月见神在她前面走,笑道:“我口中之人,和你一样是个凡人。你们凡人寿有终年,他却依靠和疠气融合获得永生。你不好奇么?”
朝铃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疠气黑漆漆的,她才不要,她现在的模样就是最好的。
牢房建在地下,门口有神使牵着戴着口笼子的邪怪戍守。朝铃望着那些长相丑陋,还流着口水的邪怪,好像看见了未来的自己,不禁悲从中来。一道道沉重的铁门打开,朝铃跟着月见神下到了最底层。他们站在栅栏边,而囚犯们就关在下方的牢笼里。犯人们衣衫褴褛,或坐或躺,横七竖八。略略看过去,似有好几十人。
朝铃站在他们上方,只能看见他们的脑袋顶。有人站在墙角撒尿,牢房里臭烘烘的,朝铃不自觉皱起眉。
“他们都是老怪物的傀儡身?”月见神问。
“是,”神使回复道,“他们似乎并不惧怕疠气,来到夜食原已经大半个月,没有人变成邪怪。”
月见神低笑,“这肆虐人间的疠气正是那老怪物的故国首创。他的傀儡不惧疠气,并不稀奇。”
一旁有两个侍从抬着饭桶过来,停在栅栏口。一个侍从开门,另一个神使舀饭往下扔。底下的人立马沸腾了起来,所有人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前面挤。有些人没站稳,立刻被后来者踩在了脚下。
“给我饭!给我饭!”
他们抬起头,张大嘴,企图接住侍从洒下来的米饭。所有人抬起脸的刹那间,放饭的侍从高声尖叫,饭勺脱了手,掉了下去。朝铃也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底下涌动的人头统统长着同一张脸,同样的英俊,却同样的邪佞。
那是朝铃父亲的脸。
“给我饭!给我饭!”
他们叫着,互相踩塌。有的人踩着别的人的肩膀,拼命往上攀爬。其中一个人爬得最快,就快要够着铁栅栏。神使神色一凛,拨开侍从,迅速关门上锁。那人被挡在铁栅栏后头,正与朝铃四目相对。他目眦欲裂,两眼充满血丝,嘶声大喊,状若疯魔。
“他来过了,”月见神的唇畔浮起冰冷的微笑,“他进入了他们的身体,又离开,故而这些人长成了和他一般的模样。为了嘲讽我,不惜牺牲自己的下属,果真是个老怪物。”
朝铃终于反应过来,月见神口中不会死的老怪物,就是她的父亲——朝问玄。
怎么会呢?朝铃的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她的赌鬼爹,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老怪物了?
她至今记得父亲临走时同她说的话。
——“铃儿,我要走了。”
——“爹,你不会要抛弃亲闺女儿吧!”
——“爹没有抛弃你,只是要辛苦你一个人生活几年了。”
——“这和抛弃我有什么区别?”
——“六年后,我会回来找你。到时候,我们父女再也不会分开。”
曾经依依不舍的临别赠语,现在想起来,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朝铃遍体生寒,四肢发冷。老爹说的“再也不分开”,不会是夺走她的肉身吧?他那时说六年,朝铃本没当真。一个抛弃闺女的狗男人说的话哪里能信?可现在朝铃却不得不信了。
他走时朝铃十二岁,过六年就是十八岁。朝铃现年十七岁,生辰就在下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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