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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稹一字一句地跟诵:“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
待诵读完毕,再拜三拜,这拜师礼便算礼成,自今以后,二人便是师徒、是父子,陆稹自此多了一位良师,亦多了一位亲人。
拜师之后,林夫子设拜师宴,林家的拜师宴办得很朴素,倒不是因为摆不了好食好饭,而是在给陆禛上第一堂课,清俭。
胥姜见礼成,便辞了众人回书肆,林红锄本想跟着,被她留下来操持杂事。林夫人身子弱,不好再劳累了。
回去路上,粥棚仍在施粥,胥姜路过那处时想起僧人的话,笑了笑。依佛家之理,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即便陆禛日后若是要皈依佛门,也是他的一番造化。
如今且尽人事,听天命吧。
回到槐柳巷,胥姜远远便见肆门开着,她心头一喜,迈着雀跃地脚步往肆里走去。
“我回来了。”她一声招呼,将屋内二人都喊得抬头了,她在看清屋内另一人后,顿时呆愣,“竹春?”
胡煦冲她温和一笑,“东家回来了?”
胥姜目光在他与楼云春身上转了个来回,清嗓问道:“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胡煦指了指桌上的节礼,“今日去老师府上送节礼,临走时时候,托我给你带上次梅花糕的回礼过来。”随后又看了一眼楼云春,“谁知东家不在,倒碰上照月,他请我进来坐,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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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姜看了眼楼云春的神色,心说:你倒不如恭敬得好。又见桌上摆了茶,忍不住暗笑,这人吃醋归吃醋,待客之道倒是半点不违。
楼云春问道:“你去林夫子家了?”
胥姜点头,“今日陆稹拜师礼,我领他过去。”说完她走过去,在楼云春紧锁地目光下,坐到了他身旁。
胡煦见了,不由得一笑。
楼云春起身去拿茶盏,给胥姜冲了盏茶。
胡煦见他二人行拂间默契毕现,心下怅然,又见胥姜满眼柔色,意定神安,又替她高兴,一副心肠来去煎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泄出一声轻叹。
忽听胥姜道:“离春闱还有不到两个月,竹春瞧着是越发笃定了。”
“该读该背的已读尽、背尽,如今只剩了悟。”胡煦饮了口茶,叹道:“只是了悟需要机缘,强求不得。我起先也忐忑,日日将自己锁在屋里,或去袁府找老师缠磨,可苦思无用,便想着四处走走,这一走竟坦然了。”
胡煦本是自寒门而起,归入万民百姓,本就比置于高阁要来得自在,胥姜知他了悟是早晚的事。
胥姜笑道:“说起机缘,今日倒是遇到一桩奇事。”
楼云春问道:“奇在何处?”
胥姜便将那僧人与陆禛之事讲给二人听,连那僧人与陆禛说话的语气都仿得惟妙惟肖,将楼云春与胡煦都逗笑了,末了,她对二人问道:“两位觉得这僧人之举是为何意?”
胡煦思忖片刻,说道:“这僧人怕不是要将小陆禛拐去当小和尚。”
胥姜设想了一番陆禛顶着光头作僧人打扮的模样,竟一点不觉违和。
此时,楼云春忽道:“心怀悲悯,方见苍生。陆禛受饥民所感,照见自身,从而由己生悲,由悲生悯,所以诵经以渡人渡己。那僧人说他有慧根,便是说他怜爱众生,有佛相佛性,只是他年少志高,抱负未展便不会甘心皈依,所以才赠其手持,示意其拿起手中之物。待其堪破尘缘俗世,放下手中之物时,便是了悟皈依之时。”
胡煦点头,称赞道:“照月此言鞭辟入里……”
忽又因此番话,有所触动,念及自身之命运,一众寒门士子之命运,百姓之命运,江山之命运,心头豁然通达。随即起身朝照月作了一礼后,便扔下一句‘要事在身,改日再聚’便匆匆离去。
胥姜疑惑道:“竹春这是怎么了?”
楼云春淡淡道:“应该是得了机缘,悟了。”
原来如此。
见她仍盯着门外,楼云春心头泛酸,却又忽听她叹气,“我怕是没机缘了悟了。”
他微怔,问道:“为何?”
胥姜转头盯着他,粲然一笑,“万丈红尘,有你有我,还了悟做什么?”
楼云春顿时觉得自己像被一块石蜜砸中脑袋,有些晕头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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