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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间,他看见一架靛蓝色的马车,珠帘轻摇慢舞,驾车的是一位身着青绿短打的小子。朱学义眼前一亮,撇开同窗,挤到人群的最前方。他衣衫凌乱,狼狈不堪,依然执着地向那一排淡蓝的珐琅珠帘伸出手。“表妹——且等一等!”他扯着嗓子喊,想对李明琅说此事断然不可行,哪有未婚姑娘家亲自操办比武招亲的,这成何体统?可是,车内的李明琅置若罔闻,像是对他弃若敝履。除了一抹倩影,一缕香风,他什么也没得到。人流随着车队往福满楼的方向涌去,县学的同窗早不知道挤到何处去了。朱学义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处,对天大喊三声,一抒发心中的不甘:“啊——!我朱学义对天发誓——”路过的行人对他退避三舍。“瞎娘匹的,大白天吃酒吃多了撒酒疯呢?!”“相公,咱们快走。秋冬之交,容易发癔症,小心被这疯子伤到。”那边厢,李明琅站在福满楼二层,红衣如火,倚栏微笑,看向楼下一人多高的擂台。前世她久居深闺,耽于爹娘宠爱,早早嫁人,囿于一隅。如今扛起镖局的担子才知道,过去的她是如何自缚手脚。李明琅手握红绸攒成的绣球,着一身鲜红劲装,显得娇艳无伦,容光照人。“想必各位都听说了,我爹娘早逝,于地下不安,前几日托梦于我,望我招赘才俊,留下李氏一门的血脉。”她瞥一眼人群当中汪县令派来的人马。李明琅笑靥如花:“托汪大人的福,给我介绍了不少合适的郎君。可是镖局的姑爷哪能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纨绔?故而在今日在福满楼设下擂台,比武招亲,也请父老乡亲们给我李明琅参谋参谋!”秋收已过,离过年还有段时日,城中平头百姓闲来无事,最缺乐子看。这些天来,李明琅的亲事早就成为大家伙茶余饭后的话题。闻言无不高声欢呼,跟看庙会唱戏也差不离了。“李镖头,快开始吧!”“是啊,我瞧那边几个郎君都等不及了!”李明琅深吸一口气,抬手将绣球一扔。绣球缀着三尺宽的红绸,哗啦一声,飞流直下,上书八个大字——云生镖局比武招亲!第一个上场的是西城的一位屠户,姓刘名二狗,生得高壮腰阔,肌肉如块垒般,撑得衣服的缝线绷如弓弦。“李镖头。”刘二狗爬上台面,拱一拱手。临时搭建的擂台在他沉重的脚步下抖了抖,震出一圈木屑灰尘。他虽是屠户,却有一颗玲珑心,知道赢下十场恐怕不是首要任务,而是要给李明琅留下一个好印象。“我家里有三间肉铺,日入十贯。比不得云生镖局日进斗金,但也小有积蓄,不是什么伸手要钱的小白脸。李镖头嫁给我,定能过上好日子。”李明琅噗嗤一笑:“现在说大话未免有些太早了。且看你能不能赢下十场再说罢!”刘二狗的对手是一名衙役,李明琅有些眼熟,似乎是汪大人的亲信。她冷笑一声,问谢钰怎么看这一场的胜负。谢钰淡然反问:“当家的,一场的胜负很重要么?”李明琅坐下来,倚着栏杆磕盐烤果仁。闻言,笑容如春雪初融,偏头看一眼谢钰。“你怎么瞧着闷闷不乐的?”谢钰吁一口浊气,回道:“此地人太多了,在下出去转转。”李明琅不明所以,抬抬下巴让他自便。秋风萧瑟,谢钰坐在福满楼的屋脊上,锦靴踏着瓦片,绣着暗纹的白衣潇洒垂落。他面无表情,垂眸看着热闹纷杂的人群,呼喊打气声此起彼伏,人头乌泱泱的,那颗红色绣球鲜艳到刺眼。他后知后觉,讥讽地想,这就是一场闹剧。可这一切偏偏没有选择,偏偏是他提出的馊主意,把李明琅,把他自己都架在火上烤。怀中的冰轮剑,剑身修长,剑鞘朴素至极,几无修饰。铮的一声,谢钰低头看向拔出的剑身,莹白透亮,光滑如镜,几乎能照映清楚他讥诮的笑容,与平日里端方温润的白衣君子大相径庭。他看着一个又一个别有用心之人登上擂台,仰头与那个他瞧不见的红衣女子行礼道好,眼中精光四射,仿佛人生的康庄大道就在前方。谢钰养气的功夫修习了近二十年,这还是头一回按捺不住脾气。头一个上场的屠户刘二狗早就被人打了下去,而后是汪大人派来的衙役。还有来一睹芳泽的城中富家公子,口上花花的,被李明琅一记金乌弩射到脚前。台下哄堂大笑,富家公子跳着脚跌跌撞撞摔下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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