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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灞桥边的杨柳也谢了,柳条上只留下几片残破的枯黄柳叶。
长安渠周遭的味道并不好闻,沈初一开始差点被熏吐,到如今已经能面不改色了。
沈初身穿一身灰袍,手中拿着几支柳条,站在亭边,面带微笑看着正打马往他这儿来的人。
曹野那姬将马停在沈初面前,翻身下马。她穿着一身方便行动的胡服,脸颊依然消瘦的厉害,嵌在瘦的突出的眼眶中里的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和在宫中时候相比,曹野那姬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一样。
大明宫的曹野那姬是一朵将要枯萎的兰花,每一片花瓣都苍白无力。而现在站在此处的曹野那姬则是一匹刚刚度过寒冬的母狼——身体瘦的皮包骨头,但是每一根毛发上都充斥着野蛮的生命力。
她打量着沈初,用一种尽管礼貌但是仍然让沈初觉得危险的眼神,沈初没忍住往后退了一步。
他算是知道为何李长安说不用找人保护曹野那姬了,曹野那姬的眼神凶猛的就像是沈初曾在纪录片中见过的母狮一般,沈初丝毫不怀疑她恢复过来身体以后可以一个人撂倒个壮汉。
“沈先生。”曹野那姬察觉到了沈初的不适应,于是垂了垂眼,再抬起头她的眼神又温柔的和大明宫中的可怜胡姬一样了。
能在大明宫中把女儿顺利养到五岁,曹野那姬还是有一些她自己的本事的。
沈初的表情有些微妙。
他说李长安装模作样的本事怎么越发精进了,原来是女儿肖母。
“长安一时半会出不了宫,我代她来送别曹娘子。”沈初将手中的柳枝递给曹野那姬。
折柳送别。
如今的宰相张九龄便有诗云“纤纤折杨柳,持此寄情人”。
曹野那姬接过柳枝,而后看向沈初笑了笑:“原来沈先生也唤她长安。”
“那我就能放心了。”曹野那姬感慨了一声,“先前我总担心我离开后长安在这座长安城里就再也没有一个真正的亲人了。”
“旁人唤她二十九娘、安娘、公主……那些人都觉得李长安这个名字只是小儿玩闹起的名字。”
曹野那姬叹息一声:“大唐人总是有很多避讳,他们都觉得‘长安’这个名字起得太大了。”
沈初颇为认同:“当今陛下前几年想要给他宠爱的儿子起个好听的名字亦被大臣劝诫了,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长安喜欢李长安这个名字。”曹野那姬嘟囔着,“还好没人搭理我们,要不然长安就要换一个她不喜欢的名字了。”
似乎在她眼中,女儿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总要有人唤长安的大名的,否则这么好听的名字岂不是白起了。”曹野那姬看着沈初,颇为愉悦,“现在有沈先生陪着长安,我便能放下心离开长安城了。”
曹野那姬似乎是将“李长安”这个名字当做了一个亲近程度的衡量标准。
毫无道理但是实在正确。
沈初哂笑了一下,的确,若是他不是已经和李长安很熟悉了,恐怕他也不会在长安城内轻巧地喊出“长安”这个名字,二十九娘和安娘都是更正确的称呼。
长安城、李长安,这个和大唐都城一样的名字太叛逆了些。
“我什么时候能回来见我的女儿呢?”曹野那姬在确认了面前的这位自称她女儿老师的人是可以相信的以后,终于问出了她最急切想要知道的问题。
沈初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道:“等到大唐的年号变了,你就可以再来长安了。”
“年号,我记下了。”曹野那姬郑重将年号变了四个字刻在心里。
“曹娘子无需担心太过,依照我对长安的了解,长安再长大些必定会先按耐不住去找你的。”沈初安抚着曹野那姬,“何况曹娘子若是想念长安,也可托人带信,送到位于宣阳坊的那座宅院即可。”
曹野那姬顿时欣喜了起来:“是了,长安可以出宫,我自然可以给她写信,我在宫里待了五年,一时间竟没想起来还可以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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