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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什么?”“茅坑。”谢崇意嘴角微抽,想着这已经是内宅,茅厕应当在附近,说道,“自己去找人问,不许跑远。”陆芷迟疑稍许,不肯一个人去。可见他真的不打算带自己去,憋不住了,这才跑了。谢崇意瞧着她跑开,没有在意,反倒是没了烦人的小鬼,更舒心些。可等了好一会还是不见她回来,又等了许久,仍是不见踪影,这才起身往外看了看,“阿芷?阿芷?”长廊不闻回声,也没见着人。他迈步而出,有些急了,千万不要丢了。邵家内宅没下人他是知道的,上次来过一次,只有一个熬药的宋寡妇,前堂的学徒都是不来这的。他先是跑到前堂,问了人可见过一个小姑娘跑出去。学徒说没留意,他又折回去找了一圈,就是不见人,急得他满额虚汗,要是不见了……他紧握了拳,去外面找,将附近大街小巷都找了一遍,就是不见她。陆芷又丢了?她是瘟神附体吗?谢崇意满心疲惫,脑子白如纸张。兄长嫂子千叮万嘱要将她看好,可他却嫌她麻烦将她丢下。答应看好她,不过是为了让她不要乱说话。不过是个六岁大的孩子,他……心有千斤压来,重得让他喘不过气。拖着步子回到仁医堂,已有人喊他,“师弟,你跑哪去了,怎么丢你妹妹一个人在这。”谢崇意猛然回神,“她在哪?”“里头,方才我带你去的大厅。”谢崇意暗骂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跑了过去,冲到大厅,果然看见她坐在高椅上,晃着两条小腿,不知在想什么。闻声抬头,一瞧见她的脸,他就大声气道,“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从街头找到街尾有多担心?”陆芷被他吓了一跳,缩了缩身还是伸手捉了他的衣角。原来这个会给自己买糖吃的人没丢下自己,那就不是坏人,不用怕了。见她不言不语还不认错,谢崇意简直要气炸,等回去他就跟嫂子说,把她锁在家里吧,休想再丢给他照看了。不过……没丢就好。他心气渐顺,倒是有人听见声音过来,正是那宋寡妇。宋寡妇一见他就骂道,“有你这么做哥哥的吗?让你妹妹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宅子里转悠,不知道这里房间有二十多间院子三个啊?她差点掉水里淹死了,你还有脸吼她。”她性子向来泼辣,知道他是知县的弟弟也忍不住骂他一顿。谢崇意这才发现陆芷的衣服换过了,衣服并不合身,可见是临时找的。许是在他去后宅找她时,正好被宋寡妇抱去换衣服了,可她却一声不吭,也不解释。见了自己也不责怪,反而一脸欣慰,活像刚才失踪的人是她,她将自己找回来了般。他顿了顿,瞧着她时,陆芷也觉察视线抬头看他。想来想去,他最后憋话道,“给你买糖人。”陆芷眨巴眨巴明眸,点头。——不过是买糖,竟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谢崇意想着,摸摸她的脑袋,果然还是个小团子,意外觉得小姑娘还是挺好哄的。&&&&&将近午时,谢崇华从衙门回来——实则不过是走十几步,穿过一扇衙役不许入内的内衙门。日后风雨再烈,他也不用撑伞了。本以为妻子已经买亦或请家仆,谁想回去见了她,却没见着新下人,便问道,“没寻着合适的人么?”齐妙方才已经想通了,这事到底要如何做。她关上房门,屋里强光不再,稍显阴暗。她拉他到一旁坐下,默然稍许,才道,“二郎,你为何为官?”谢崇华见她脸色不对,又突然问这话,温温笑道,“怎么了?莫不是出去有人欺负你了?”“没有,只是听来一些事。”齐妙并不说,而是继续问道,“你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吧。”谢崇华这才认真说道,“起先只是想自己做不了重活,也不会经商,又有父亲敦促念书,因此想着唯有靠念书赚钱养家了。既要以书赚钱,做先生没资历也不曾进过学堂,人家不要,想来想去,只有做官。”齐妙真不知如今有大志气的他一开始竟只是想温饱肚子,原本紧绷的心弦倒放松了许多,“后来呢?”谢崇华默了默,说道,“你或许不知,我年轻气盛时为一户人家写过状纸,得罪了我们卢嵩县的上任县令。他明着没惩办我,可是背后却阻我考试,直到他离任,许大人继任,我才能重回考场。正是因为那次,我才觉做官不能只求温饱。”“那当如何?”“我若为官,定不做那种欺民、不为民请命的昏官!”字字铿锵,知丈夫有这想法,齐妙心中石头放下,片刻又高悬。她轻叹,声音微哑,“二郎,我有一事要和你说。”将事情说出来,对他们家来说,可能掀起巨浪。那都转运使若非清官,那丈夫定会被惦记上吧。可不为民请命,这官,当真是白做了。齐妙心中忐忑,却仍是将事情一五一十告知他听。听得谢崇华双拳紧握,满腔怒火。“……我跟酒婆仔细打听了,事情就是如此。”齐妙只是陈述,可越说心头却越重,好似亲眼看见那些事,却无力拉那些女子一把,只能眼睁睁看她们跳入苦海,挣扎而死。谢崇华蓦地起身,“你和娘先用饭,我去找衙役查个清楚。”齐妙眸光微微闪烁,“那若是查清了呢?严惩么?可是他的亲妹妹,是三品夫人呀。二郎想好了么?那杜大人若非善类,二郎只怕是无法做官,甚至要被打压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了。”谢崇华一时怔住,这个问题如今赤丨裸丨裸的摆在面前,他也不得不仔细思考。十年寒窗苦读,终于考取功名,却在上任没几天,又将面临丢官的危险,家人也会陷入苦境。他有心清明如镜,奈何前路险阻。齐妙见他愣神,缓缓站起身,握了他的手轻声,“二郎,但求无愧于心,莫忘初心。”妻子这是在劝自己要秉公执法,其中利害她知晓得清楚。可她却比自己更无畏,只因她知道,他的顾虑是什么。所以她不愿让自己有所顾虑,若得风,便同乘。若遇雨,也会同行不弃。他反握她的手,悄声,“初心未忘。”闻声,齐妙已露嫣然,她果真没有看错人,嫁错人。谢崇华叮嘱她好好吃饭,照顾母亲和女儿,便去了前堂,将一位老衙役叫了过来。那戴衙役生得干瘦,面颊削瘦,一听他要自己去查洪康,好不吃惊,“大人要查他?那洪康的姑姑和妹妹可是四品三品大人的家眷啊。”谢崇华面上紧绷,“本官知道,你领人去查就是了。”戴衙役仍是笑道没动身,“大人还是三思得好。”谢崇华瞧着这四十岁的汉子,字字道,“你若不去,以后也别来衙门了。”戴衙役见他是认真的,不敢再嘻哈,忙领命跑了出去。跑出衙门正好碰见进来的赵押司和慕师爷,张嘴就说道,“大人疯了,疯了。”赵押司笑道,“大人怎么疯了?”“他竟要我去查洪康洪大少爷,这不是让小的去死吗?”戴衙役直跺脚,又急又气。慕师爷顿了顿,查洪家那个土太岁?果真是疯了,“这不是要你去送死,这是大人自己想去送死。”戴衙役冷哼一声,“小的瞧……是洪大少爷还没送钱来,让大人心急了,觉得这厮不懂事,如今是想讹钱了吧。”“嘘。”赵押司嘘他一声,“到底是个官,你不要命了么?大人让你去查就去查吧,少说话,多做事。”戴衙役心里还嘀嘀咕咕,认定新官就是想讹钱。他没跑去查洪康恶行,而是直接跑去洪家,告知他们这件事。末了喝下一口好茶,笑说道,“依我来看,这就是要钱花了。贵府在我们县是最大的人家,是赚钱的好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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