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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睡也不踏实得很,做了无数的梦,梦见了我在那个时空的爸爸妈妈,我哭着想扑入他们的怀中诉说这几个月来心中的委屈,可他们却只用陌生的目光盯着我,早已忘记了我是谁;我梦见了绿水青烟红鲤白桥四个丫头,哭得双眼红肿,小厮欢喜儿一趟一趟地往府门外跑,嘴里叫着小姐,每次都失望而回;梦见了岳明皎在房内焦急地踱着步子转来转去,须发皆白;梦见了田幽宇暴怒的面孔,低吼着“丫头,你死定了!”的话;梦见了岳清音……梦见他背着我,发丝轻轻拂在我的脸上,我极是安心地闭上眼枕上他的肩头,再睁开眼时却又躺在了床上,他坐在床边,一只大手覆上我的额头,微皱了眉,轻柔地替我拭去冷冷的汗水。我问他,你对我的好可是真心的?他用幽深的眸子盯着我,沉默不语。我笑着说无妨,反正我一个人孤独惯了,真心不真心的,对我来说已不再重要。他伸手握住我的手,眼睛望住我的眼睛,低声轻问:究竟是你成为了灵歌,还是灵歌成为了你?……最后……我梦到了季狗官,脸上不见了那看上去总是不很正经的笑容,没有穿他那身已经有些旧了的大红官袍,只是着了一件黛蓝色的衫子,坐在我的床边,凝着黑眸动也不动地望着我。“在想什么?”我轻声地问。“在想你的小脑瓜里究竟装着什么。”他悠悠地说着,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病成这个样子,还不肯回家么?”……咦?他在梦里怎么知道我病了的?我眨眨眼,发现自己的眼皮儿确乎是在上下扇动。这……难道我醒了?我在被子下面暗暗掐掐自己的大腿,然后皱起眉:“好疼。”的确是醒了……看来病得当真不轻,连梦与醒竟都已无法分清。“哪里疼?”季狗官轻声问。季狗官?——这个……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还是梦?那我为什么会疼?是这梦过于逼真了?那赶紧试着梦一下嫁给有钱多金郎的感觉,现实中既不好实现,能在梦中体验一把也好(-_-!)!“燕然哥哥……”我试探性地叫他。“嗯?”他微微倾下身,亮亮的眸子望住我。“祝你生辰快乐……虽然这话说得晚了一天。”我乖顺地眨着眼,并且大方地送上一记虚弱的甜笑。他的亮眼睛弯成了亮月牙儿,轻声笑道:“不晚,你是第一个。”毫无疑问,这千真万确是现实中,是醒来后的世界。爸爸妈妈,丫头小厮,现在的朋友,现在的爹,现在的哥哥,以及真的假的亲的爱的情愫……全都随着梦境散去了,唯一留在眼前的是这个不知该与我算是什么关系的男人,不亲不疏,亦敌亦友,始终都高我一筹,令我郁结令我恼火令我处处吃瘪却又令我……无比的信任。“燕然哥哥……今天不坐堂么?”我心下叹着气,终究还是被这狗厮一路嗅到了气味找上门来。“原本正坐着堂,”狗某某换上了招牌式劣质品笑容,道:“忽有几名百姓前来报案,说是蓐收区山茶巷阮老汉家中有一可疑少女,来历不明,行为诡异,有纵火烧房之嫌……”——是那几位街坊大叔……我不禁满额黑线嘴角轻抽,许多大事往往就是败在那些最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了。话说——姑娘我哪里诡异了?真是讨厌!“我原想着只让几名衙役前去看看,”狗官接着笑眯眯地道,“忽而想起曾在户藉管理簿上看到过——蓐收区山茶巷的阮姓老汉是卖风筝的小手艺人,他的女儿阮铃儿去年曾于兰夜亭触柱而亡,而灵歌妹妹你此前曾问起过兰夜亭的事,因而我便想……这神秘少女,会不会就是妹妹你呢?”我不禁瞪大了眼睛望住他——这,这个家伙生的是人脑子吗?难道他把全太平城百姓的姓名住址以及工作单位工作性质记了个一清二楚?仅凭“阮老汉”和“可疑少女”这两个关键词便能凭借逻辑推理将各个线索拼图一般组合在一起从而得出结论来?狗官望着我这副表情很是笑了一阵才又轻声道:“当真难为你了……生火确不是件易事,何况你还病得这样严重。”“只怪灵歌太笨,连生火这样最基本的生活技巧都做不来,让燕然哥哥见笑了。”我侧身躺着,将半张脸埋进枕头里,半真半假地羞愧着红了面庞。狗官再度凝眸望住我,忽而伸出手来,眼看指尖便要触到我露着的那半张脸的颊上,突然间停住了,而后收回手起身迈出屋去。没等我纳过闷儿来,他又重新进来了,手里多了一块沾湿了的帕子,走至床前递给我,笑道:“擦擦脸。”我这才想起自己生火时弄了一脸的灰,因发烧烧得脑袋糊涂了,竟忘了擦干净便倒在床上睡昏了过去……呜!讨厌至极!我这副土鳖似的糗状又被这狗官给看见了!为毛?为毛哇!为毛我诸多的丑态总会被这个家伙看到?!八字相克?八字!这次病好了一定要找个测八字的先生算算——我和这狗某某到底是不是八字不合!接过他递来的湿帕子,我强挣着坐起身,慢慢擦着脸上的灰。他重新在床边坐下,看着我猫儿洗脸般的动作又是一阵的好笑,半晌问向我道:“为何要离开家呢?”我没有吱声,仍慢慢地擦着脸,差不多觉得干净了,便将这已经脏得像袜子的手帕放在了枕边,然后又一头躺回去,背身对着狗官。“伯父尚不知晓你离家的事,合府都将他瞒下了。”狗官的话多少令我安下些心来……尽管我在离府时已经将岳明皎和岳清音归划到了外人那一栏,但毕竟岳明皎待我不薄,虽说他也是把我当做了岳灵歌的。“清音寻了你一整夜。”狗官接着道。我的心不由得一紧,然而很快又松了,岳清音寻我只不过是因为我“带着”他亲妹妹的身体,他关心的仅是这身体而已,与我毫无关系。“田公子将我从床上揪起来,”狗官干笑着,“说三天内我这个‘白痴知府’若找不着你,便将我那衙门拆个干净。”我听了忍不住暗暗好笑,表面上却仍忍着一动不动地缩在被子里。“那么……灵歌妹妹认为……为兄是该将你带回去交差以免我那衙门被拆、所有衙役从此流离失所呢……还是……”狗官笑着问道。我翻过身去,微微支起上身,用楚楚可怜的眼神拼命望住他,低低地道:“燕然哥哥……灵歌平日最为敬服之人便是你了……在内心深处一直都是将哥哥当成自己的亲兄长的……如今,如今妹妹有难言之隐,哥哥难道不肯帮这个忙么?”狗官笑得眼都眯了,道:“听灵歌这么说,为兄真是受宠若惊……既然灵歌开口,为兄又岂能不帮?只是为兄若不清楚其中原因又如何能帮到灵歌呢?”我心思转了转,轻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是灵歌同家兄拌了几句嘴,一时赌气便跑了出来,待过上几天没事了便会回府的,是以燕然哥哥不必替灵歌操心,只需暂时将灵歌行踪瞒下便好,不知燕然哥哥可能答应?”总之先将这贼狗官蒙过去,待他一离开我便立刻转移阵地,远远逃开。“喔……原来如此。”狗官点点头,“既这样,为兄答应灵歌便是。只是心中还有一事不明……”我暗暗翻个白眼儿嫌他麻烦,面上则微笑着问道:“何事?”“为兄想知道……灵歌适才梦中所唤的‘狗官’是哪一个?”狗官眨眨眼,露出个极好奇极真诚极可爱的笑。呃……这个这个……怎么我竟在梦中叫他的“名字”?!雷、雷大了这事儿……“燕然哥哥一定是听错了……”我干笑着掩饰,“何况梦里的事情怎能做得准?!”“唔!说得是。”狗官笑眯眯地点点头,“如此……为兄不便久留,先回衙门去了,暂先对清音说不曾见过你便是……”“你可以省省了。”突然一个声音由门外传来,紧接着一只手推开了门,强大的西伯利亚冷空气席卷而入,造成屋内大面积降温,预计明天后天有大雪到暴雪,局部地区有冰雹……我和季狗官一人一狗四只贼亮亮的眼睛齐齐望住了来人,我的胳膊一软,支起的上半身栽回了床上,眼儿一闭嘴儿一抿,装晕之。听得那冷空气刮至床边,喀喀嚓嚓地刨着碎冰碴子道:“回府。”身体·灵魂我抻过被子将自己连头带脚整个儿的罩住,以免被强冷空气冻伤。被子外面忽然一阵可怕的安静,仿佛一切声响和时间都被冻得凝固住了。就这样静静地过了好久,正当我头热脑胀昏昏欲睡的时候,一只大手由上方伸入了被中,轻轻地覆上了我的额头。微凉的掌心令我滚烫的额头感到些许舒服,正享受间,这手忽然离去了,紧接着被子被人掀开,冷风嗖嗖地刮道:“起来。”无视之,继续闭眼装死。“还要我说第二遍么?”冷风加重了力道。你爱说几遍说几遍,只要你自己不嫌嘴累,站床边儿说上三天两夜的也没人管你。停顿了半晌,一只大手忽然扳住了我的肩膀,似是想把我从床上抠起来,我就势一翻身,脸朝下背朝上地趴到了床上,顺便摆脱了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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