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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裴纪也,则是阴沟里恣意生长的青苔,潮湿、阴暗,不甚起眼。
可他只想做青苔。
“纪也?”
裴母愣了一愣,表情茫然,裴纪也看得出来,她似乎不记得他。
曾几何时也是期待过母爱的,但这么多年下来,失望得足够多了,裴纪也这会儿好像连波澜都没起。
他就只是自嘲似的笑了一声,问候道:“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我什么事都没有。”裴母双目发直,似乎不敢相信他说的话,“你不是阿泽?不可能啊,你就是阿泽……你怎么会不是阿泽呢?纪也……纪也是……”
医生曾说过,如果站着和裴母讲话,可能会因为身高带给她压力。
裴纪也忽然想起了这茬,无奈地走到床前蹲下,尽可能放柔了语气:“你忘了吗?妈,你有两个儿子,裴泽,和裴纪也。”
“我……”裴母想了很久,“那,那阿泽呢……”
裴纪也舔了下唇,犹豫片刻,才说:“哥哥他……已经去世了。”
裴母愣住了。
“去世了,死了,不在了,”裴纪也语气温和,但没有遮掩任何真相,“你能明白吗?”
其实从前,他并不是没有试图告诉过母亲这些。
甚至最早,在他父亲还没出事,而母亲的状况也没那么严重的时候,他也试图过告诉母亲这些。
但每一次的结果都不理想。
今天也是,在裴纪也说完这句话之后,裴母像是突然醒了过来——她平静的表情变得狰狞,整个人紧绷、尖叫起来。
裴纪也第一时间就起了身,仍然被她扔过来的苹果砸到了额角。
“啪”的一声,苹果滚落在地,撞得四分五裂。门外的医护人员察觉到不妥,迅速冲了进来,两个按住病患,另外两个负责扎针和输液。
过了一分钟,两分钟,又或者是半个世纪,在镇静剂的作用下,裴母安静了下来,重新睡了过去;裴纪也被主治医生从病房里“请”了出来。
“小裴先生,”医生似乎也觉得这样的话对患者的亲儿子说有些残忍,犹豫了一下才问,“患者仍然不能接受您的哥哥过世的消息,下次还是不要这么直白地告诉她这些了。”
裴纪也沉默。
他有很多话想说,其实,这么多年,当着他妈的面,他只能扮演一个他甚至没有见过面的“哥哥”,他压抑了太多话想说。
可每次考虑到裴母的病情,他都生生把自己的心里话压了下去。
现在他逐渐明白。
压抑,不会让痛苦消失,只会让痛苦蔓延。
或许从这个角度来说,痛苦,也是一种传染病吧。
他突然笑了声:“医生,我等了她很多年了,如果她一直不好,我是要一直假扮我的哥哥来安慰她吗?”
关于裴家的大致情况,霍骁跟这位主治医生沟通过——这也是为了治病——医生从医多年,还从未见过裴家这么让人匪夷所思的情况。
当下也说不出什么强人所难的话,只能叹了口气。
“现在我自己也很不好,我扮不动了。”裴纪也垂下眼,“既然她接受不了跟我说话,以后我会少来看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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