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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天将亮时将杜秋心送至杜将军门前杜秋心回头看了他一眼的那个眼神,说不尽的委屈压抑。
所以凌安之回家之后也没说太多,如果真要是退了货,估计还不如直接给她三尺白绫,至少比回家浸猪笼好死些。
“所以你就给我扣了一个登徒子禽兽的名声,之后嫁祸于我是吧?”凌安之下巴还放在手背上,两个眼睛像刀子似地盯着她。
杜秋心满脸寂寥,从听说凌安之要回家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想自己该如何自处,以及此事如何收场,不过她一个盈盈弱质的女子,实在不知道天下之大,何处还有立锥之地了。
想到这里,她盈盈跪下,轻声轻语说道:“要不将军将我打发去浆洗衣物?或者去马厩养护马匹?”
“…”凌安之也一个头两个大,对此事也是毫无章法,他可以摆弄千军万马,不过还真不会对付这种如同棉花一样任由拿捏的女人。
看着大冷天里仅着衬裙跪在地上的这个麻烦,终于不再冷言冷语,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认命似的:
“起来吧,人好歹还是得走活路,我一个男人名声也无所谓了。明天你跟着凌忱去读书画画吧,有什么要求告诉我或者凌霄,以后有机会了看看能不能寻一个合适的人家。好好的姑娘,自轻自贱做什么,还做什么妾?”
其实杜秋心先前第一怕被退货,也还有点担心凌安之真收她做妾她怎么收场,毕竟这些天听下人说起凌安之那个好色的名声……
现在听凌安之这么一说,一颗心完全放在了肚子,她声音里难得的雀跃,喜形于色道:“多谢将军垂怜,我倒是会读书画画,想去您和凌霄将军的书房随便看看书,您看可以吗?”
何人知命?
除了凌河王难看的脸色,凌安之和凌霄此行在家还是欢快无比,山珍海味,小时候的玩伴,打猎淘气,不一而足,可惜,没高兴十天,美好的日子就被一封北疆的来信打破了——
凌安之和凌霄正在书房,他俩坐在桌子上正在兴致勃勃的画打猎的分布图,凌忱和杜秋心立在书架下翻着几本书。他俩打算今晚带着凌忱和杜秋心去凌陵城外的熊山里打熊——过冬的熊掌最好吃!
凌河王踱进了书房,面沉似水,信件来自泽亲王,他亲自拿了来。凌安之看着他爹凌河王不怀好意的眼神,实在想不出来还什么事能让他和泽亲王扯上关系,直到他看到了信的内容。
这些天无比散漫的凌安之终于坐直了,神色一下子由嬉皮笑脸的少年郎变成了面沉似水的将军。
凌安之和凌霄还没有回过神来,一直在他俩身后怔怔的跟着看信杜秋心突然两行清泪顺着香腮滚下来,趁着凌安之和凌霄愣神的功夫,跪在了凌安之的脚下,哭得梨花带雨:“是北疆的泽亲王许阔许康瀚吗?将军,求您帮我!”
怎么又跪下了?
无论怎么样,景阳二十一年的春天还是来了。
凌安之和凌霄两个人四匹马走在突厥和大楚交界的草原上,已经离开家十几天了。
空气中已经有了春风的气息,草原近看是黄的,此处的草原和西域还略有不同,就是草场和草场之间有很多矮山。
一些突厥牧民的帐篷就扎在山下距离河流不远的地方。突厥完全未经开化,比原始社会还原始,杀人和宰牲口差不多,他俩这一路上已经碰到了好几伙劫道的,都技巧地绕开了。
泽亲王思虑再三,考虑到直接向凌安之请求护送四殿下入宫换药的话,凌安之可能直接拒绝,就采取了一个迂回战略,向凌河王写信请求,请求老凌家派出武功高强的家将来帮助护送,凌云是安西提督,肯定走不开,凌河王也知道自家的小祸害最近声名鹊起,泽亲王肯定是冲着凌安之来的,未有一点迟疑就派出了凌安之。
没想到更加凑巧,凌安之正好在家,连凌河王往黄门关传信都省了,直接第二天就让凌安之打包了行李带着凌霄滚去北疆都护府。
临出门的时候二夫人又流了一包的眼泪,北疆突厥凶险,不同于关内,此去吉凶难料。
二夫人将自己多年攒下的银子都拿了出来,装进凌安之的行囊,一边整理儿子的衣领一边落泪道:
“安之,此去不比往常,泽亲王手下兵多将广,肯定是自己解决不了才想到了你,你务必小心,看到时机不对,马上就回来,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你和凌霄小命要紧。”
又道:“身上多带银两,沿途尽量多住驿站,不许逞强斗狠,招惹是非。”
凌安之伸手握住二夫人的手,嬉皮笑脸的晃了晃撒娇,道:“娘,儿子多大的人了,要我命的人还没出生呢,再说,我出门什么时候需要带钱?那些银子别拿了,怪重的。”
这一段草原几近百里无人,只有满地浓密枯黄的高草,去年夏天为了争夺阳光雨露都拼命的向高处伸展枝条,过了一个冬季也没有倒伏,被塞外的朔风一吹,黄色的草浪翻滚,自空中一看,却有些像滚滚奔涌的黄河。
几个马匹像小点置身在滚滚草浪中,像是排队过河的黄鼠狼——其中两个黄鼠狼背上还驮着两个耗子。
凌安之把弓箭背在了背后,吟雪剑斜放马鞍桥,不离身的双戟放在驮着行李的马匹上,他一手掏出酒壶喝了两口,一手捏了捏怀里的信封,身体随着马匹左右轻摇,嘴里四六不着的对凌霄发牢骚道: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老头子一顶绿帽子戴了半辈子,我可倒好,莫名其妙的多了个小妾手还没摸到,白白担了个臭名声,还得承担给人家情郎送信的任务。都说人家杜小姐不愿意给我这个边陲小将做妾,人家是有机会给泽亲王做妻的人。”
凌霄也感觉此事有点荒唐,和凌安之比起来,想的就更细腻些,他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杜小姐是把你当挡箭牌,避难来了,赌这一把还赌赢了。”
凌霄一肚子埋怨:“不过也算是把你在外边荒诞不经给坐实了,这么一来以后那个世家姑娘愿意和你成亲?那些真心实意对你好的,想到这么个妾估计心里也忌讳着,多好的亲事都搅黄了,唉,真是后患无穷。”
凌安之“嘶”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鄙视的道:“世间哪那么多真情,不过是配骡子配马一样凑合着过。你小小年纪志气还不小,还惦记着娶亲?想那么多干嘛?没多久之前咱俩都差点变成昆仑山脚下的肥料了,真有那好姑娘跟了咱们以后都得自称未亡人。”
“少爷别胡说八道了,”凌霄偏头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道:“以后说不上仗打完了咱们能渔樵耕种呢,再说就是因为刀尖上舔血才更要活一天像一天。”
凌安之笑了,他想到了北疆番俄的大炮、想到了西域各国精悍的骑兵,又想到了这几天满地的突厥散兵,评论道:
“大楚境内,只有北疆都护府的北疆军有一战之力,咱们可怜的安西军被杀得已经差不多就剩下一杆大旗了,招兵扩编迫在眉睫,可招兵八万人需要至少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国库能给五十万两就不错了,咱们安西军又变不出那么多钱来,根本没钱整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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