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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焘经她提醒,立即想起大婚次日自己拂袖而去,府医姜大夫再三检查,言之凿凿地下结论说:“王爷瞳孔微滞,眼神有些许涣散,臣若没有诊错,王爷应该是被人下过迷药,‘鹅且凤量不轻!’”对于丑妻这种迷晕自己上下其手先那啥再那啥的行为深恶痛绝,元焘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从唇间迸落道:“从今往后,但凡有本王的地方,你务必离本王三尺远!”然而云溪却像是听不懂似的,一听到这话,蓦地抬起头,脸上露出惊喜:“不知王爷何日去妾身西院?妾身必定提前三日沐浴香薰,专门等着王爷!”说话间又朝元焘靠了过来。元焘鸡同鸭讲被她击败,一边不顾形象地敲了敲桌角,提醒道:“退后,退后,三尺远!”一边把脸一沉,训斥道,“本王几时说过要去西院?”云溪眼疾手快地拽住元焘半截衣袖,抹了抹眼角:“听闻北邺皇室向来有规定,月圆夜需得和正妻同过,三日后即是十五,王爷难道不来吗?”元焘顿时有种被苍蝇追着叮的感觉,但又挑不出太好的理由拒绝,只好忍气吞声,几乎是咬着牙地怒吼:“退下!三日后,本王,去看你便是!”竹林王府家宴,云溪一战成名,“丑绝”名声更胜从前。更有甚者按此编排了一出戏,名曰“无盐探夫”,主角虽不是公主皇子,却也是丑妻良夫。按照戏情,丑妻酒宴河东狮吼,一举震慑了家中纯良夫君,从此妇唱夫随,被传为良缘佳话。许是戏文编的过于精彩,此戏短短几日便火爆平京。凌翠忍不住喜形于色:“王爷气得脸都绿了!”云溪斜她一眼,面色严肃道:“安心做你的事!”然而没有旁人时却也是唇角微勾,默默从妆奁底层取出一沓子闲来无事时随笔的戏文,悄然投进火里,彻底毁尸灭迹。然后另写一封字条以蜡封好,缚在羽翼下放飞信鸽,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南朝的一些事情。几日后,褚冲传来消息:“戏班子被驱逐,皇上有旨意传下,平京上下,再也不许妄议皇室中任何一个人。”如此,就连昔日说云溪的那些流言,也都渐渐沉寂了下去。期间元焘果真履约来过一次,却也只为应付那月圆之约,屁股尚未曾焐热就匆匆离去。若按照凌翠的话来描述,约莫大概是:“王爷如今避公主如避蛇蝎!”-元焘连吃两场败仗,一看见西院就生闷气。老管家杜伯看着自家主子每日愁眉不展,还以为是嫌院子里的盆景不好看,主动请缨新买了好几车花木,指挥下人一一植上。元焘从旁经过,折扇尾遥遥一指西院:“这里庭前萧条,若有些翠竹,定能凭添不少诗意!”杜伯马上大彻大悟:敢情王爷这是嫌西院那位碍眼了!正巧褚冲误打误撞和昔日云溪父皇设在平京的下部联络上,对方唯一的心愿就是有生之年能亲眼见一见旧主。云溪勉为其难答应了,却苦于王府里处处是眼睛,自己脱身乏术。正为难着,忽然看见杜伯领着二三十个家丁扛着高矮大小不一的数株绿竹,在西院门前意味深长地冲自己偮了一礼:“王爷最近诗兴大发,非要在这儿栽几株翠竹。”云溪冷笑不语,冷眼旁观家丁们累得满头大汗,终于花了半日功夫,将原先高矮错落有致的盆景尽数移走,取而代之的,在西院庭前密密种了一片“翠竹”---林!而元焘侧立于主院,自觉风流倜傥地在竹林前踱了两个来回,试了又试,终于满意地点头:嗯,总算是看不见西院的碧瓦朱檐和碍眼的丑妻,真好!他挥舞着折扇走进西院,就想看看云溪一脸沮丧的神情。谁料云溪却对着新成片的竹林凝视刻,回报了他一记勾唇一笑,道了句:“如此,甚好!”甚至眉眼间还带着喜色。元焘蹙眉,刹那将竟有种云溪诡异地看着自己下一刻就要冲过来将自己扑倒的错觉。他登时笑容凝固,匆匆撂下一句:“王妃喜静,闲杂人等无事不得打扰!”立马夺路而逃。心里,却是愈来愈有气:明明是想要给那丑妻添堵,可怎么瞧她反而好像春风得意,一副很满意的样子?!真真是眼疾一时没处理好,竟生生演化成了心病!而云溪对着一日之间彷如天降的竹林,心情却是格外的舒畅。亦连褚冲也看出些门道,轻笑道:“公主正想着怎么避开王爷出府,王爷就命人植树给西院加了一道竹林屏障,这可真是天意!”凌翠也掩口轻笑:“从今往后,咱们这西院云,恐怕彻底就冷了!”是夜,云溪留凌翠在房中代己抚琴掩人耳目,自己却换了身并不起眼的寻常布衣,戴上斗笠挎起竹篮,悄悄从后门溜出府……美人平京北郭,有河经过,名曰清溪。彼时立春已过,春回大地,天暖冰融,清溪河两畔乐坊花舫竞相开业,到处馥郁酒香四溢,各种丝乐声袅袅不绝于耳。可能因为上巳节将至的缘故,这个时辰还在街头结伴出行的女子不在少数。云溪轻纱斗笠覆面,一路沿昔日琅琊府军特别记号,行至一处可供画舫临时停泊的栈道前。附近水面漆黑寂静,有艘没有掌灯的画舫孤零零地停在水中央。云溪吹响手中陶埙。须臾,一个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的红衣船娘提灯走出。云溪撩开轻纱,烛光昏黄且摇曳,照在她颈中所佩暖玉上,氤氲出一片特别的光彩。船娘朝云溪遥一点头,将莲花灯挂在杆上,顷刻已驶向云溪。两人交换过眼神,船娘微微欠了欠身:“贵人请上船。”云溪提裙,正欲登船。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厉喝:“不许登船!”云溪回头,看见一个翠衫双螺髻的婢女扶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美妇,正徐徐走了过来。那美妇生得极好看,然而却冷艳高贵,远远斜睨云溪一眼,神情甚是倨傲。云溪暗自蹙眉。那婢女见云溪以轻纱斗笠覆面,虽然看不清容貌,但亭亭玉立周身气质不俗,起初还有几分犹豫。可转而低头,一眼看见云溪身上穿着的衣服布料极为普通,便不把她看在眼里。不待云溪说话,那婢女像是没长眼睛似的,猛然撞开云溪,抢先一步来到船娘跟前。从怀中取出大锭整银,掂了掂,傲慢道:“你的船,我家夫人包了!”云溪冷眼旁边,没有说话。美妇神情倨傲地被一大伙人前拥后簇,仪态万千地上了船。岂料船娘却异常倔强,众目睽睽下,唯独拦着美妇不许她进舱:“先来先坐!那位姑娘租奴家的船在前,请夫人移驾别的船。”婢女眼尖嘴快骂道:“废话!你的船又小又破,如果这里有别的船,我们还用得着租你的船?”闻言,美妇秀眉微拧,船娘和云溪却同时会心一笑。船娘冲美妇躬身道:“如此说来,奴家的船小,果真容不下两位贵人。”美妇瞥了岸上的云溪一眼,终于缓缓开了金口:“虽然说‘没有规矩无以成方圆’,但凡事皆有例外。你可知道,如若你今日拒绝了我,明日,这清溪河可能就再也容不下你小小一艘画舫?”自古以来,皇城之中高门权贵仗势欺人之事屡见不鲜。这样跋扈的人家,也不知背后的靠山是谁?云溪想到这里眉头微蹙,却意外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两个女子叽叽喳喳地议论:“快瞧!那边可是相府的杜芊月杜小姐?她生得可真美!”“好像是她!”“平京三绝果然名不虚传!”“半年前杜小姐被八抬大轿抬进了二皇子府,没想到已经怀了皇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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