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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拿反了。”谢晚春捏了块梅子丢嘴里,津津有味的含了一会儿,甜甜的叫了一声。
王恒之面色微变,下意识的就要把手中的书卷翻正,却听见边上传来谢晚春哈哈的笑声。
“哈哈,”谢晚春笑得弯了腰,半靠着湖蓝色绸缎坐垫,更显得肤如凝雪,乌发似积云。只听她笑盈盈的道,“我骗你的啦,你没拿反”
王恒之索性不理她,拿出百般的耐心和克制,端着那张冰雪似的脸,乌黑而细长的眼睫轻轻垂落,他仍旧是垂眼着看手中游记,神态冷凝,一如老僧入定一般屹然不动。
谢晚春一边吃梅子,一边含笑看着王恒之,黑眸明亮。作为一个肤浅颜控,看着王恒之这么一张赏心悦目的脸,简直烦恼全消,喜从心来,都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
以前她和齐天乐没闹翻的时候,她就喜欢在齐天乐的脸上动手动脚,一寸寸的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摸过去——齐天乐自来气盛,鬓如刀裁,眉峰锐利,挺鼻薄唇,摸上去的时候棱角分明,印象深刻。她那时候每回心满意足的摸完了都要啧啧的感叹一声:“你这脸生得真好”就是有点儿薄情相儿。
有一回,她不小心说漏了嘴,把后半句也给说出来了,引得齐天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谢晚春靠在垫子上,嘴里含着梅子,惬意的闭了闭眼,不自觉的回忆着那些快要掉色的往事:唔,齐天乐那时候说什么了?
“你倒是生得一副多情模样,可就是冷心肝!好美色,喜享受,见一个爱一个!”记忆里,那个英气勃然,尊贵桀骜的少年恶狠狠的瞪了谢池春一眼,又气又恼,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委屈。
她那时候自然是放下身段,撒娇卖乖,好声好气的端茶倒水,这才把齐天乐哄好。只是如今想起,果真是薄情的未必薄情,多情的未必多情,相由心生这一说果是靠不住!
谢晚春也不愿再想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转而又细细打量起王恒之的眉目来。
和齐天乐比起来,王恒之的眉峰略显得细长,是一对微扬的剑眉。他的五官轮廓更见柔和,肤如冷玉,眉睫乌黑,眼睫浓密纤长的叫人嫉妒,但鼻梁挺直,眼眸幽深,薄唇微抿,便又添了几分俊雅和英气。
他此时神容冷肃,宛若冰雪,可倘若愿意笑一笑,大约便会似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谢晚春看得心痒,手又开始有些痒了,可她也知道自己这会儿要真是上手摸一摸,估计那手要折。怀着这般惋惜之情,谢晚春悠悠然的解开自己头上有些散乱的发髻,顺手拾起边上的月牙形的玉梳,不紧不慢的替自己梳起头来。
乌发垂垂,光可鉴人,又因为抹过发油,淡淡的幽香若隐若现。
车内空间宽大,但有女眷在上面,总是不好胡乱开窗、掀帘子。故而,一时间,那脉脉的幽香便犹如空中徐徐流动的暗流,无声无息的自两人之间流淌而过,好像是一根细细的穗子,穗尖轻轻的在鼻尖摩挲而过,蹭得人鼻尖软软的,心也痒痒的。
谢晚春似是浑然不觉这暧昧的氛围,旁若无人的梳完了头发又拉了拉王恒之的袖角,笑盈盈的问道:“我换了新的发油,这香味不错吧?你猜是什么?”
王恒之板着脸没理她,握着书卷的手指却紧了紧,抿了抿唇,下颚的弧线紧绷着。
就像是一根弦,绷得再紧一点,恐怕就要断开了。
谢晚春笑了笑,满头青丝犹如泼墨一般披洒肩头,恰有日光透过马车的车窗折入,似凌空洒了一层薄薄的金粉,使得她一头乌发好似披金的黑色丝绸。她温柔的垂下眼,眉睫染了一层薄薄的金光,纤毫毕现,柔声与王恒之笑语:“你说,这像不像——‘宿夕不梳头,丝发披两肩。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她说到最后那半句“腕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的时候缓缓然的抬起眼,面如桃花,眉目更添几分艳色,秋水般的眸子里似是带了小小的钩子,能把人心勾走。
王恒之握着书卷的手指骨节都发青了,就像是一段青玉,清脆而剔透。他听到这里再也端不出好涵养,直截了当的道:“听闻郡主自幼于宫中长大,起居坐卧皆依皇女仪制,也曾受教于薛太傅,不知是从哪里学了这等艳诗?”
谢晚春面色一僵,卡了一下——薛老太傅是出了名的老古板,就算是谢池春都被他指着鼻子骂过,从来就爱讲忠君报国和女德女训。谢池春那会儿还可以和齐天乐、周云等人上窜下跳学些杂学,到了宋天河那里则是胡七八糟什么都学,可谢晚春却自幼体弱,被拘在胡惠妃边上,根本就没有学艳诗的地方
一般这种时候,都是要找个背黑锅的。
谢晚春很快就乌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儿,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立刻就把锅甩给了“京城第一背锅侠”镇国长公主谢池春。
“啊,是大堂姐教我的。”她想了想,加了个注解来增加真实度,“因为这个,她后来还被薛太傅罚跪了呢。”反正谢晚春那时候差不多天天都要被薛太傅罚跪——要么是功课忘了,要么就是传纸条太嚣张总之这对师徒是天生的八字不对。
王恒之的脸色更难看了,冷冷的扫了谢晚春一眼。谢晚春估计王恒之是嫌她“就是不学好,专门学坏”,所以一直回了王家,下了马车,王恒之都没再说话。
谢晚春撩人撩出一通火来,自己想想也颇觉郁闷,暗道:果然长得好看就是脾气怪,麻烦!只是,一想起王恒之那张脸,谢晚春心就软了,一下子没了火。她自我安慰的想着:我果然是个好脾气的姑娘~
不过,她这难得的好脾气终究没过夜。
刚刚回了院子,谢晚春就见着个翠色衣衫的小丫头就站在院里,手里捧着个匣子似是等人。
谢晚春看了那丫头一眼,便问左右道:“这是怎么了?”
那小丫头也听到话声,颊边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甜蜜蜜的,嘴也甜得抹油:“大少奶奶可算是回来了二少奶奶特意令奴婢给您送团扇呢,是宫里出来的好东西,旁的地方再没有的。过些时候,宫里的牡丹宴上,正好能用上呢。”
谢晚春闻言瞥了那丫头一眼,清凌凌的一眼,好似把人得心肝脾肺肾都给看透了。
那丫头噤了声,忙不迭的垂首立直,小心的侍立在后头。
谢晚春没理她,先是入房换了一身天水碧的家常衫子,略擦了擦脸,觉得神清气爽了,这才令人把那个丫头领过来,一边叫琼枝接了木匣,一边温声问她:“你叫什么?”
能被派来送东西的,自然也是李氏边上得用的丫头,她恭敬的垂着眼,细声道:“奴婢折柳。”纤腰盈盈,倒真有些柳条模样。
“‘此夜曲中闻折柳’,倒是别致的名儿,”谢晚春看了眼匣子里的那柄团扇,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确实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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