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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无疾没开口询问,只是静静站在人群里。
射场外头围了百十个人,就算秦无疾身量不算矮,也只能透过人群看个大概。
射场左右,跨马分立两个人。
左边乃是个膀大腰圆的中年汉子,穿一身硬皮札甲,粗腰系着金铜带,一张枣红色大方脸,浓眉虎目,半张脸蓄满了浓黑胡须。
右边人大约抵他一半的年纪,未穿甲胄,只穿着一身赤红袄子,脊背宽阔,腰间系着黄铜蹀躞带,勒出一把细腰。单看身段漂亮极了,可是不能看头发。那发髻真是乱死了,杂草似的裹成一团,便是蚂蚁进去都要迷路。
右边那年轻的骑士正是吕迟。他一手握着缰绳,一手随意在腰上撑着,看起来不大精神。
跨马立在他对面的方守田方队正见他这赖皮样儿,瞪圆虎目大喝了他一声。
吕迟不搭理他,拧着眉毛同督战台上的人喊话:“你管管他!我不乐意跟他玩儿!”
一丈高的漆红督战台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个身穿山文铁甲的军官,脑袋上没带兜鍪,四十左右的岁数,左脸一道拇指长的刀疤,也留着一把黑黢黢的胡子。
他高坐台上,右手拄着长枪,左手拎着只系红绦的水葫芦,正乐得看戏呢,才不管吕迟高不高兴,粗声粗气地喊回去:“我他娘的管不着这个!他乐意跟你斗,你斗便是了,怂个卵蛋!”
军兵都是糙人,爱看刺激的,举着长枪,拟作狼鸣,百十个人一齐撺掇着他们斗。
吕迟被人撺掇地下不来台,又冲方守田嚷嚷:“你输多少次还不够,上瘾了呢?”
方守田哪儿听得这个:“吕小犊子口出狂言!没胆量的小孬种!你躲我多长时候了!今日甭想再跑,再与我比上一回!”
吕迟不为所动,满口荒唐:“不是为你名节着想么!大姑娘也罢了,你个大老爷们发什么骚!觍着脸纠缠我也不嫌害臊!”
方守田瞪着眼睛:“我日你耶耶!”
一群血气方刚的汉子,可是爱听这污糟话,校场上一片狼嚎狗叫的,连督军台上的翊麾校尉都乐了,咧着嘴角骂了句带劲的脏话。
在场这么些人,只有秦无疾没耳朵听,眉间攒得皱巴巴的。
吕迟又与方守田唇枪舌战几轮。方守田本就面红,被吕迟作弄得脸红脖子粗,依旧寸步不让,非叫他比上一回马射。
吕迟熬不过他,只能请看戏的翊麾校尉给拿了主意,两人今天比的科目,便定了“鹿隐”。
这是个马射的比法,名字文绉绉,据说是前朝哪个儒将定下来的,不仅名字矫情,比法也矫情,要用七斗力的弓,六钱重的箭,隔着一百零五步,左右奔驰当中射裹着鹿皮的垛子。
鹿皮裹成巴掌大,骑在马上看就是豆大一点,叫做“小鹿隐”。
鹿皮若是裹成人头那么大,就叫做“大鹿隐”。
吕迟叫人过来伺候,卸了自己最爱的那张漆黑角弓,换了只七斗力的轻弓,拉拉弓弦,觉得手感不够扎实,于是撇撇嘴,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
“大的小的?”吕迟问他。
“小的!”
吕迟心情不好,犯嘴贱:“就你小。”
若不是等着比试,方守田可得策马冲过来抽他两嘴巴。
翊麾校尉叫手下的侍从官给置备好校场,小鹿皮共裹了三十张,每人配三十支箭,一作赤标,一作黑标,按中数来判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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