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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恩是所有学员里最能闯祸的。上房揭瓦,下海捉鳖,连天破个窟窿他都敢去补。每次犯错的黑名单都有他,罚跪挨揍的次数一多,颂恩渐渐悟出道理:别人全都靠不住,唯有师妹讲义气,后来他再折腾,都不忘拉上宋可,被揍哭也有人陪。休息室里,颂恩挂着点滴,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宋可坐在旁边剥茶叶蛋。早间新闻的播报隐约传来,音量太小,听起来断断续续的。「联盟气象台发布高温红色预警……停止室外露天作业……减少出行。」「如发现……异常情况,请及时上报相关部门。」门口胖婶拎起顽劣学员的耳朵教育,洪亮的嗓门瞬间盖过播报员。「青岚研究所……太阳活动高峰期……启动……天气拟态系统。」宋可注意力被带偏几秒,再低头时,手里刚剥好的茶叶蛋只剩下空壳。床上的颂恩哼哼唧唧地捂着头,鼓鼓囊囊的嘴里不停嚼巴嚼巴。宋可:“……”看在过去共患难的份上,她大人有大量地没和病号计较,从口袋里又摸出个蛋。隔壁几床正热火朝天地讨论苍鸾今年的考核,押张慈成功通过的票数达到了九成。颂恩不服气地嘀咕:“明年也让你们见识见识小爷的风采。”他才十九岁,还没到规定的报名年龄,却已经野心勃勃地规划未来,本想让宋可也夸他几句,结果扭头一瞧,自家小师妹正捧着光溜溜的茶叶蛋发呆。“想什么呢?”“师、师兄,你见过灰、灰白的眼睛吗?”“见过啊。”颂恩双眼盯着蛋,随口回答。“为、为什么会、会变灰色?”“你过来点我告诉你。”宋可往前凑了点。颂恩嗷呜张嘴,一口叼走她手里的蛋:“还能为什么,白内障呗!”宋可:“……”这人压根就没认真回答。拿她开涮逗乐她也就忍了,但明明有两个茶叶蛋,自己却一口都没吃到,这是真的忍不了。宋可面无表情地举起拳头,休息室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痛呼。“师妹!师妹绕命!”“师妹!你忘记那些年我们一起掏过的鸟窝挖过的蚯蚓挨过的毒打了吗?”“你忘记我们……咳、咳咳咳!”喊着喊着颂恩开始剧烈咳嗽,脸颊因为高热烧得通红,眼眶汩汩流下生理性泪水。宋可瞧着他的惨样,有点下不去手。颂恩自己倒是适应良好,顺了口气后,还在那嬉皮笑脸地承诺:“明天!明天我赔你四个蛋还不行吗!师兄说到做到!”……看完颂恩,宋可终于见到她的便宜师父。张亭是整座岳山武馆的金字招牌,也是联盟首屈一指的格斗大师,虽然面相慈眉善目,看起来很好说话,但实际上脾气又臭又硬,跟炮仗似的,一点就噼里啪啦乱炸。()宋可溜进静室的时候,张亭正在盘腿冥想,房间里落针可闻,场景无端肃穆。←本作者沁杳提醒您《末路灵器师》节完整章节』()用别人的话来说,张亭身边是存在某种气场的。桌上摆着对油光锃亮的文玩核桃,宋可想起自己那两个倒霉的茶叶蛋,悄咪咪地伸手去摸,被闭着双眼的张亭准确无误一巴掌拍掉:“口水都流出来了!没吃早饭呐!”宋可捂住泛红的手背,表情委屈巴巴:“没、没吃呀。”张亭左眼微睁,从眼缝里瞅她:“你是饿糊脑子了吗?敢打我核桃的主意!”结果宋可那副惨兮兮的模样一入眼,他话音就顿了顿,“……我那份还没动,滚去吃吧。”宋可双眼亮晶晶,得寸进尺地凑了上去:“师父,上、上次那把刀,还能借、借我看看吗?”张亭的表情瞬间一言难尽:“别想,那刀怎么搞得黏糊糊的?上面是不是沾了你的口水!”宋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大概、或许、可能真是她的口水,因为她那晚有点害怕,最后是抱着刀睡觉的。张亭轻哼一声,看破不说破,站起来走了两步,从矮柜里翻出两个塑料袋。“你快过十八岁生日了吧,喏,师父送你的礼物。”“怎么有两、两份啊?”“一份你的,一份给你……张师兄。”宋可的生日就是她被爷爷捡到的那天。巧的是正好和张慈的生日是同一天,自从她上山学武之后,每回生日都是和张慈一块过,这也是大家总开玩笑喊她是“童养媳”的缘故。张亭神色自若,语气却有几分生硬:“等他回来,你抽个时间给他就成。”“你自、自己给他。”宋可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她转交?她和张师兄是真的不熟啊。张亭眼睛一瞪,凶巴巴地吼:“让你给就给,哪那么多废话!”宋可被他吓得直缩脑袋。师父好凶。在武馆里挥汗如雨一整天,手心还挨了两戒尺打,宋可垂头丧气地下山回家。
刚通过岗哨,她就发现前面码头围了不少人,站在外圈听了一耳朵,似乎是程老派去寻找阿兵的队伍回来了。周围七嘴八舌的,都在议论考察队离奇的翻船事件,事故后果相当惨烈,和阿兵同船的人不是死亡就是失踪,最后只捞回来一个半死不活的研究员。围观群众越聚越多,没过一会就把她挤进内圈。这么多人扎堆说话的场景让宋可略感不适,她刚想钻出去,人群里骤然爆发凄厉的尖喊:“阿兵呢?为什么只有你回来!阿兵去哪里了!”阿庆嫂声嘶力竭,拽着衣衫褴褛的幸存者大喊大叫,旁人怎么也拉不开。被她来回撕扯,瘫软在地上的研究员精神状态明显异常,表情呆滞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念叨:“死了,全都死了哈哈哈!”他的领口被拽下大半截,肩膀处浮现层层叠叠的黑色肿块,双眼的瞳孔涣散,被头顶刺眼的阳光一照,隐约反射出某种无机质的灰白色泽。“到了。”就在这时,177区的治安官领着三人匆匆赶来。打头两人身穿警服,神情倨傲,与后面跟着的中年男人说话时却毕恭毕敬,态度很是谦卑。中年男人穿了件普普通通的工装外套,面孔陌生,并非177区的原住民。他皱着眉头打量疯疯癫癫的研究员,紧接着面色剧变,高声厉喝道:“退后!大家都散开!”众人还在茫然,下一秒,被围在中心的研究员突然暴走。原先他被阿庆嫂东推西搡,早就狼狈不堪地趴伏在地,这会却如同砧板上濒死的鱼,猛地翻身跳跃起来,向四周进行无差别攻击。阿庆嫂离他最近,首当其冲被咬掉胳膊上大块皮肉,而他牙齿间亮光闪闪,不过几次呼吸之间,竟然凭空长出参差不齐的厉齿,下半张脸被完全刺穿,狰狞到血肉模糊。“怪……怪物!”这画面实在惊悚,亲眼目睹的民众被吓到面无人色,立刻四散而逃,又因为挨得太近,不少人失足摔倒,反而被那怪物趁机扑倒撕咬,场面顿时陷入混乱的无序。宋可怔在原地,逆行逃窜的人群不断冲撞她的肩膀和后背,她脚下却像沾了胶水,纹丝不动。那人的眼睛……变成了灰白色。危急关头,被警察带来的中年男人行动了。平地突然刮起疾风,宋可还没反应过来,中年男人衣角微动,几乎瞬移到发狂的怪物面前。宋可难以置信地揉揉眼睛,后退几步躲进附近渔船。好快!这人刚刚的行动轨迹,她没能完全看清!发狂的怪物被凌厉的风柱吹上高空,如同身处漩涡般团团困住,毫无还手之力,原本就破碎的衣服割裂得更加七零八落,神情也越来越暴躁。反观中年男人,明明同样处在风暴中心,通身却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他双手向前平稳推出,掌心气流隐隐波动,不断制造风场对怪物进行压制。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男人的脸色越来越吃力,额头也渗出细密的汗珠。大约十分钟后,漩涡里的怪物逐渐停止挣扎,眼珠缓缓闭合,看起来失去生命体征。中年男人长舒口气,双掌向内合拢,周围那些不知从何而起的疾风,又莫名其妙瞬间消失,怪物也从半空中“砰——”地砸落地面,激起一阵呛人的扬尘。他回过头,对身后保持戒严的人微微颔首:“可以了,把它带走。”谁料其中一名警察忽然神色大变,惊慌失措地朝他大喊:“小心!!”中年男人猛地转头!奄奄一息的怪物在他背后嘶吼暴起,尖利的爪子朝他挥来。男人躲闪不及,仓促间外套口袋被划破,带出几缕鲜红的血液。一道锋利的风刃划过怪物颈部,它的大半个脑袋被割下,摇摇欲坠地悬在脖子上。这次怪物真的没了任何动静。中年男人脸色难看,盯着自己的伤口看了两秒,当即大步离开:“赶紧回去!”他的表情不再从容,眼神中透出几分难以言喻的惊恐。怪物的尸体被警察拖走,宋可慢慢站直身体。眼前的地面遍布狼藉,各种衣服碎片、褐色的浓稠液体、丝丝血迹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十几分钟前还围在这里的人群早就东奔西逃,不知所踪。研究员……变成了?怪物??中年男人……是谁?为什么能控制风?宋可的认知无比混乱,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世界观破碎的宋可疲惫地回了家。路过阿明的墓,水润的葡萄早已干瘪腐烂,唯独那只草编的蚂蚱还是栩栩如生。她蹲下来把蚂蚱摆正,小声念叨:“阿明,你也变、变成那种、那种怪物了吗?”死人是不会回答她的问题的,死鸟也是。宋可注定得不到答案。邻居家的大门紧闭,贴在上面的纸条被风吹起一个角。这家人……还没回来吗?她用力敲门,依旧是长时间的静默,无人应答,左右看看,周围萧条无人影。宋可瞄了眼矮矮的墙头,深吸一口气。后退,助跑,准备起跳的瞬间,突然!平整的墙面开始闪烁,视线被铺天盖地的光亮剥夺。宋可愕然抬头。落日时刻,不甘就此沉沦的太阳,仿佛明天再也不会升起般决绝,爆发耀眼的光芒。炽热的光线越来越盛,伴随无处不在的烧灼感,将人的五感生生逼到承受极限。宋可再次出现几天前被晒得头晕脑胀的感觉,这次更难受,她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周围的空气骤然稀薄,连血管的流动都像在焚烧,烧尽她的寸寸筋骨。顾不上再翻邻居家的墙,她咬牙向反方向退去,猛烈的白光覆盖双眸,短暂的失明让她什么都看不清。“砰——”远处依稀传来路灯碎裂的动静,然后世界寂静到再无声响。她什么都听不见了。宋可倒在地上。她浑身滚烫,皮肤通红,脑袋越来越昏沉,往记忆里的方位挣扎爬行,终于摸到自己家门。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推开,宋可艰难地爬进去,哆嗦着合上门。然后任凭高热将她淹没,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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