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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1 章 正文完(第1页)

青年从地上爬起来,又被刀客粗暴地横推了一把。大抵是看不惯他这萎靡不振的模样,刀客火气深重。其余大妖领会出禄折冲的深意,同是心烦意乱,不再逗留,相继离开。刀客说:“我送你一程。”倾风千里迢迢赶来京师,半日功夫没待上,只来得及吃上一碗面,就被催着送客了。她总觉得这刀客说的话有另一层涵义,婉拒道:“不必了吧?”刀客不再多说,起身走下楼梯,站在一楼的门口处等着她。去往城门的一路上,刀客只抱着自己的佩刀沉思。心中一腔翻江倒海的情绪,酝酿到街巷的尽头,才终于说出口。“坦诚而言,我对你是有些怨恨。若非是你,我主的精妙谋算不会落空,妖境不至于再临涂炭。”倾风淡淡道:“哦。”刀客又说:“想来你对我等也是如此怨恨。”倾风张了张嘴,最后将一些虚伪的话咽了下去,只道:“与黎庶无关。”刀客顿了顿,艰涩地道:“妖境数次征伐人境,血仇似海,然人境百姓还肯践行仁义之道,解我妖境倒悬崩乱之困,当得大恩。若海内真有安泰之时……我等别无一话,自愿受缚,只恳请能善待我妖族子民。”倾风多看他一眼,将身后把那木质长剑取下,扔进他怀里,还是那句:“与黎庶无关。”“都城的面挺好吃的,这把剑送给你主了。”倾风阔步离开,抬起手在空中挥了挥,“不必相送,我在少元山下静候诸君!”·夏日烧烈,暑气渐浓。晚间一场凉雨过后,初晴时分,禄折冲下令召集百姓,前方少元山扶危救世。虽知此行一去难回,响应者依旧无数。临行之日,半城皆空。最后兵卒们强行将一群老弱稚童提出队伍,命他们在城中等候。留下一小支人马在都城戍卫,其余人浩浩荡荡朝着少元山进发。古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今日熙攘往来,举城赴难,无为私利。大道之下,一身且轻,如飞鸿踏雪,影迹难留。唯能尽己所能,做冬日幽火,照方寸之地,留意气豪情,作明月清辉,普照万里、亘古如斯。这一条山重水复的曲折道路,走得酣畅痛快。待徒步赶至少元山下,用了接近四个月的时间。扛着农具前来开荒的百姓,本已做好了见到一副疏荒惨淡景象的打算,毕竟传闻中的少元山,向来是鬼神莫近、寸草不生的。可此时山底早已住满了从五湖四海群聚而来的百姓。一条清通过的河流沿着山脉如银河环绕,河面明净透彻,清波淡淡,倒映翠绿山峰,岸边莺飞草长,花木匆匆,生生不息。农户们扛着锄头站在河流下端,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操着不同的乡音,吹嘘着天南地北的奇事。一群背影干练的妇人挑着沉重的扁担去给新栽下的林木浇水,沿途听了两嘴,嘘声质疑。女郎们推着板车路过,扯着嗓门催促众人归家吃饭,说说笑笑地去给住在山上的修士与妖族们送饭。几个身姿灵巧的少年背着斗笠沿着险峻的斜坡熟练滑滚,被边上的妇人揪着耳朵赏了一个板栗,这才蔫头耷脑,老老实实地走路下山。一派悠闲自在、生动和乐的景象。来自都城的百姓们,被一池安详和融的氛围所包容,一时间瞠目结舌,又莫名百感交集、热泪盈眶。而附近的百姓,早已为他们选好地方,帮忙扎起临时的营帐。入秋之后,天清气浪,山上颜色开始在红、黄、绿之间渐次变化。狐主率领众人重新开始加固阵法。都城的百姓早早听闻过阵法的存在,并跟随一众大妖学习了如何使用那处阵法镇压龙脉的煞气,可亲自从高处朝下纵览,瞧着那神乎其技的阵法,更像是个残缺的图案。起初众人还以为是自己寡见少识,后来与附近的住民闲聊,才知确实如此。一皮肤黝黑的青年擦着额上汗渍,笑着告诉他们:“另一半在人境。”众人大惊道:“人境?”他们不由放低了声音,心虚地对视后,讷讷地道:“人境的百姓真能操持住如此大的阵法吗?”青年没察觉出他们的忧虑,兴奋地介绍道:“是哩。人境的百姓都在对面,同我们一样,忙着开荒栽树,接我们回去!”边上人来了兴致,立马搭话,骄傲地拍着胸脯道:“我听我爷说,我祖籍便在人境,且在京城边儿上,那地方叫儒丹。祖上来妖境这边行商,结果天地忽分两境,就再回不去了。我爷去世前,还叮嘱我若有机会,带他牌位回儒丹城看看,叫他也能长长见识。”边上的人闻言也涌了过来,熟稔地与他们招呼,得意炫耀道:“上回狐主借着一个法宝的神通,给我们瞧过一眼人境的景象。哇,那好山好水,成堆的粮食跟成片的农田……”一青年听不下去,笑骂道:“你小子,嘴里吞来吐去就那么几个破词儿,都说几遍了。”“我若是说得太文雅,你小子听得懂吗?高人有句话叫做大道至简!”两人笑着打闹起来。“这有什么好说的?我告诉你们,何为缘分?不过那短短几息的镜影,我可是在里头见到了个与我有八成相像的大哥!届时真碰上面了,非得与他拜个兄弟!不定祖上是出自一家。”壮汉搓着手,脸上笑容洋溢,既有些藏不住的忐忑,又有种无比的憧憬,他扭头眺望少元山的峰顶,小声说道,“想是快了。不知能不能赶上过年。”日子不经催,这段闲聊过后,似乎只是眨眼功夫,一日晌午,少元山整段山脉忽然传来一阵猛烈的颤动。天空乌云汇聚,从四面八方滚滚而来,遮天蔽日,在昼尤昏。百姓们听闻巨响,立即扔下农具,穿上防雨的蓑衣跟斗笠,有序而齐整地赶往阵法所在,据守在各个要处。互相依靠,遥望山顶。倾风等人踩着一地厚重落叶登上山巅,守在两境屏障之前。狂风自平地席卷而起,顺着山坡凶猛而上,草木不堪摧折,叶片如大雪团团洒落,在空中盘旋飘扬。其声势之凌冽,肖似鬼哭狼嚎。一道紫色雷霆贯穿天幕,劈落在屏障之上,明耀电光一瞬间照亮寰宇,而天空也宛若破开一个巨口,积蓄已久的暴雨如银河倒冲,倾盆而下。剑气凝成的灰蒙屏障在暴雨冲刷中寸寸开裂,再难支撑,散成无数碎小的流光。一时间好似月落海上,撞开满天光华。丛丛密集的人影朦胧于璀璨的光色之中,互相翘首以盼,在对面寻找着熟悉的人。狐狸踮起脚尖,泪如泉涌,殷殷叫了一声:“爹——!”他那沉稳内敛的父亲听见了,不过没有回应。倾风也叫了一声:“师父!”陈冀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声,不管对面的人能否听见。拄着竹杖,一脸的高深莫测。山底百姓们透过茫茫光雾,看见了一群全然陌生的面孔。双方脉脉对视,远隔了三百年的血脉,在这一刻却仿似再次交融。心头颤动间,彼此先是扯出一个生疏的微笑,紧跟着流露出面对袍泽同胞的感怀动容。可惜这磅礴绝伦的壮丽美景未能持续多久,待两境屏障彻底消散,中间一条深不见底的漆黑沟壑暴暴露出来。一股雄浑煞气,正如岩浆似喷涌而出,飞速朝上蔓延。众人不觉心神一紧,好像被人狠狠掐住命门。纵然做过十足的打算,可亲身面对这恢宏壮阔的凋敝之势,仍是会生出一种山穷水尽的窒息与心悸。仿佛自己不过是只被压在指尖的蝼蚁。狐狸也本能地开始腿软,两股战战。此时,狐主低沉的声音响彻天地:“守阵——!”山底的阵法随之亮起,人、妖两境的残缺法阵,贯连成完整的箓文。光色并不刺眼,是一种偏向正中的柔和,代替被遮蔽的日色,照出众人坚毅的面庞。“夫物芸芸,各归其根——”众人齐声诵念,震耳欲聋,一时间盖过了呼啸的风雨,成功将那翻涌上来的煞气止在半道。地底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少元山的山壁上崩出无数道裂纹,山石随着震动滚滚而下。阵法的威力随时间开始减弱,而少元山那条龙脉仍旧未有悟道之像,反是那股煞气再次涛涛翻滚起来,欲冲破桎梏肃杀天地。众人被凄迷的雨水浇得浑身发冷,近乎睁不开眼。心脏也好似停了下来,不住往下沉落。只将失望之色掩饰得完美,未在脸上表露半分。倾风透过急骤的雨幕,与对面山巅上的人群对视。簇簇雨花中,只能凭借身形与衣着,辨认出几个熟悉的人。倾风试着上前一步。忽然间,少元山那株最大的神树散发出净澈的白光,长枝似玉,飞速抽长,树叶摇动间,繁茂如一顶宝盖,遮蔽住一群瑟瑟发抖的飞禽走兽。刚要冒出头来的煞气,被无形之力猛然按了回去。倾风停住步伐,偏头望去。屏障消散,那位少年村长终于带着族人离开妖域,此时就站在众人东面。“陈倾风。”少年村长两手抱胸,依旧是光着脚,两腿布满泥泞地站在山道上,不顾雨水打身、污水濯足,粲然笑道,“好久不见。还要多谢你,让我看了一出好戏。”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轻快道:“没想到啊,三百多年后,我还有幸能照到外面的太阳……哦,没有太阳。淋淋外面的雨也不错。”他赤着的两只脚逐渐化为深色的树皮,在山道上扎根,一身登峰造极的可怖修为,也在与煞气的角力中急速流逝。他身后的一干大妖俱是面色从容,笑意无畏地看着众人。少年洒脱地说:“我等本是长于少元山的妖族,受山脉灵气蕴养,才能存活三百多年。与它同生共死,也是应当。这三百年间苦心修炼,而今还道于龙脉。只是我身后的这些孩子,终究还不谙世事,还要麻烦你们帮忙照养。”一群孩童乖巧跟在他身后,睁着乌亮的眼睛四处张望,对这削人形骨的苦雨,好奇胜过于恐惧。倾风迅速调整了心情,笑道:“我早说了,都认我做师父,或是入我陈氏,记在我师叔们名下。刑妖司定要好生抚养。”貔貅不客气地道:“想得好美!都抢走啊?我映蔚难道养不起吗?”也狐主也难得地柔和了表情,玩笑说:“随我去平苼也不错。我平苼城中多出君子。”狐主身侧走出一名大妖,化为原形,疾驰至少年身侧,屈膝趴下,引几名小童坐到背上,伏着他们往山下奔去。了却后顾之忧,少年长松口气,说道:“无挂碍了。”他回过头问:“你们有什么想说?”曾收留过倾风几晚的那位青年率先开口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带酒。我此生还没喝过外面的酒,据说烈得更有江湖的味道。”林别叙温和一笑,爽快道:“先生既要,自然得为您取来。”他身形急掠,快如奔雷,飞向不远处的营帐,拎出一坛清酒,抬袖一挥,将其抛到青年手上。青年仰头痛快饮酒,喝了个酣畅尽意,不说好坏,将酒坛倒转过来,对着地上一摔,潇洒笑道:“别无所求,去也。”他两手掐诀,周身妖力迅速溃散,融入脚下山体。霎时间,狂狼翻涌的煞气往下矮了几寸,自他脚边,草木重绿,枯树重春。青年化为苍松的原形,矗立在原地,又被几缕根须缠绕包裹,缓缓拖向后方那棵顶立天地的神树。边上一位美妇人两手掐起一朵被雨水打得石头的粉色小花,别在耳后,莞尔轻笑道:“想当年,我还想做人间最逍遥的剑客,只可惜后来,连人间的天也不再见过。”她略带怅惘地看一眼天色,未能看穿电光交织的厚重积云。阖上双目,身形化为无数瓣纷飞的红花。竟是一位修为比衍盈还要高上许多的花妖。霎时间花雨铺满山道,遍野盈香。花妖修为散尽,同被树根拖回神树。少年笑嘻嘻地道:“留一线、留一线,不定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呢?”那位喜欢研究草药的黑皮青年,嘴里喃喃自语几声,不待众人听清,跟着舍身赴难。一妇人恭敬行礼,温声开口:“请问先生,桃桃怎么样?”“听话着呢。”倾风用手指比了比,“长高了那么一些。我最近在教她剑法,她竿头直上,天资过人,不过总是悄悄偷懒,以为我不知道。”妇人想到那画面,不由失笑:“请先生多费心。”两手掐诀,也泰然自若地散去修为。边上的粗犷壮汉对着林别叙用力一挥手,主动道:“我儿子你不用说。我自己清楚。他没磨得你们撞墙,已是乖巧收敛了。先生狠狠揍他便是。那小子确实不怎么禁打,还望先生隔三差五地打一次,别日日都来。”林别叙轻笑摇头:“小子聪慧,一点即通,我何必打他?”壮汉握住身旁妇人的手,晃了晃,催促道:“不是还有许多话想跟儿子说吗?怎么不说了?”妇人拍了他一下,佯装发怒道:“早都说过了,不必再说一次。说多几句你又要念我烦人。我才不想最后还要落你几句闲话。”壮汉比手起誓,连连喊冤,恨不能一证清白:“我如何敢?在你面前皱个眉头都不能,何时说过‘烦’字!”二人深深对视,相望而笑。更多是对着素昧蒙面的生人,没什么遗言好留的大妖。悄无声息地一个个消失。少年一脸旷达地与众人谈笑风生,神神秘秘地道:“你们别听外面的妖如何贬低厌烦人族,妖族素来是很喜欢跟人族通婚的。血脉能觉醒,那便天生是妖。哪怕觉醒不了,起码也是个普通的人。往前倒回三百余年,还是人更瞧不上妖呢。”直到身后再无他人。少年依旧岿然不动地守在原地。斜来的风雨毫无收敛之势,山上那片平湖中的水也满溢出来,朝着低矮的山崖下淌落,连成一段细小的瀑布。等了片刻,众人屏息之中,龙脉下的煞气再次蠢蠢欲动,浮涨上来。少年听着耳畔四伏的龙吟声,遗憾道:“有点调皮了啊,老龙兄。再不出来我们真得给你陪葬了。”赵鹤眠摘下头上斗笠,解开身上蓑衣,沐着雨水上前,豪放笑道:“当真是岁月如流。当年我入少元山,与你相会时,才不过是个后生小子,感觉天地都没闯过,头发已白了一半。既然困在你树下,萌你庇护一十余年,今日也再陪你一段。”赵鹤眠一身布衣,昂扬走向少年,行步之间,将少年曾赠予他的龙息归还于山脉,又以遗泽竭尽全身妖力,压制谷中煞气。少年热情招呼道:“好久不见啊老友……不,我是见过你,不过你还是第一回见我。有机会真想同你一起吃饭。你这混蛋每日在那树下报菜名馋我,引得我流了多少口水?”“这有何难?”赵鹤眠站定在他身侧,从袖中摸出一枚大钱,气虚无力地笑道,“我请客。吃得起家常便饭。山珍海味就算了吧。”狐主颔首笑道:“大善。”说罢也身体力行,抬手掐诀,舍去半数修为,投入那道沟壑。

狐主两鬓的头发须臾间添上几缕花白,面容中也爬出数道皱纹,他憔悴长吐出一口浊气,笑容里带着超然物外的豁然,朝众人点头示意道:“老夫尚需牵引山下阵法。只能到此了。”貔貅周身风雨不侵,见状大笑两声,打了个响指道:“今日真是要做个亏本的散财童子了。虽有违我的行商之道,不过小爷确实畅怀。”他转头朝着面容苍白许多的狐主挤眉弄眼道:“老狐狸,往后记得也传颂传颂我的贤名,别再四处说我映蔚城里都是骗子了,我们只是聪明得多!”貔貅说着,周身散溢出一道明朗的金辉。那些主动避开他的暴雨,这回顺利穿透了他身上那层无形的气墙,凶狠扑打在他脸上。貔貅甩了甩头,依旧喝进一口雨水,一身华服也很快被打得湿透,气质中失了两分清贵,多了两分江湖人的粗野。狐主还没开口,狐狸已在对面大声喊道:“金毛老虎,不错嘛!我爹说你心性单纯,可锱铢必较,是个贪财到骨子里的人,竟然是他看走了眼,以后小爷认了你做朋友,不必道谢!先前那群好汉都是谁?小爷为何从没听过?哈哈,但我人族这边也有厉害的,等着瞧吧!”他爬在一棵树上,生龙活虎地挥舞着手臂,唯恐众人关注不到他。狐主:“……”貔貅听了他的夸赞并不高兴,反气闷道:“滚!让我逮着你,我要拔你一尾巴的狐狸毛!”狐主也笑骂道:“小子闭嘴!”倾风揶揄道:“狐狸,你而今自认是我人族的啦?”“咦……”狐狸回过神来,高声反驳,“不——爹!我还是你儿子啊!”众人皆是哄笑。数月间一直弥漫在众人心头的忧虑与焦灼已消失不见,有的俱是英雄相会的豪迈与放荡。生死当真无所惧,皆在谈笑一念间。一大妖高呼一声:“我也来!”……白重景凝神注视着峰顶,看着一股股雄厚妖力闪现过后,煞气一次次被逼回山脉,心脏被半悬在空中,七上八下地打晃。情形比预想得更好,也比预想得更坏。他不曾想到,妖境能有如此齐心一日,可以合力将足以灭顶的灾祸削减过半。然而许是山脉悟道,有逆天理,那条小龙到底还是缺一分机缘,或是旧伤太重,如此多大妖在旁护道,仍无法探得那一线生机。天上风雨之势更盛。再拖延片晌,只怕龙脉气机还是要彻底断绝。小火沸腾般的精神煎熬下,少元山上倏然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似垂死之人临终时痛不欲生的哀鸣。山脚处刚成活的一排树林,以肉眼可见之势枯萎下去,随即又被卷入湍急的泥流之中。煞气以比之前更凶猛的姿态,紊乱上涌。可山上已无能出手的大妖。白重景双手下垂,收回视线,零散的长发上挂着细小晶莹的水珠,沉浸在无力与阴郁之中。他身侧那佝偻着脊背的老者嘴角带着凉薄的冷笑,终是走出洞口,迈进雨幕,颤抖着伸出一手,指向少元山的峰顶。白重景失声叫道:“阿冲!()”山巅之上,被一众大妖围在中间的活尸傀儡,倏然软倒在地,身形迅速腐朽,直至化为一架白骨。与此同时,山底阵法中间的那枚妖丹,妖力得以暴涨。都城的百姓们听见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盖过了天地间的晦暗风雨,在他们心中威严喝道:≈ap;ldo;生死在前,寸土莫让!?()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众人莫名感觉一股悲壮的情绪涌上心头,放肆痛哭,嘶吼着道:“生死在前,寸土不让!”随着禄折冲那枚妖丹释放出炙盛的光芒,彻底碎裂之际,万民一齐驱动的法阵,缓缓将喷涌而出的又一波煞气往下压去。虽然龙脉境况危矣,煞气变得更为凶戾,不好掌控,最终只沉落回些许。少年有所感知,望向山腰处,脸上漾出一个微笑,越笑越是欢快,最后咧着嘴角,右手往上一抬,迎着猛烈的风雨,将那庇护众生的苍劲神木再次拔高一寸。人境那边忽而飞来一道好似轻烟的白光。有如流星散落,破开雨幕,急坠在地。等他化为人形,众人才高声惊呼:“先生——!”“先生,您出关了?”少年也是眸光大亮,夸张叫道:“哇——白泽诶!”他说着瞅一眼林别叙,改口道:“哇——有内丹的白泽诶!”白泽却是偏头看向山腰处,雨水袭打中的禄折冲,对着他略一颔首,拂袖化为白泽原形,仰天咆哮一声,吐出嘴中妖丹,祭向山中那道深壑。柳随月等人面色一怔,看着这一幕,被雨水打花了眼,也打乱了心神,只能嘶哑喊道:“先生——!”狐狸绷紧了脸,片刻后实在忍不住,“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滑回树下,跑向再次沉睡的白泽,将万生三相镜按在他胸口,一边调用妖力,一边感受着他微弱的气息,痛泣道:“先生,你别死啊——!你死了我爹也要打死我!”狐主飞跃过那道长渊,瞬转至白泽身侧。少年摸摸鼻子,与身旁的赵鹤眠对视一眼,小声道:“我可不是诅咒啊……现下俩白泽都没妖丹了啊?”正被他提及的林别叙上前半步,握住倾风的()手,与她视线交汇时,笑问一句:“如若真有来世,你如今会愿意随我做天地间那颗淌游的沙砾吗?()”倾风坦率地笑道:≈ap;ldo;仔细一想,也不是一件多坏的事。?()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林别叙跟着笑,许是眼中蓄着雨水,眼神也变得极为的柔情,轻声说:“既然如此,那就别留余憾吧。”他取过倾风肩上悬挂着的那半枚妖丹,两手掐诀,祭入山脉,音色微沉,又说道:“倾风——出剑!”“山河剑——”倾风高举右臂,在空中召出两把社稷山河剑。山河剑面世之后,头顶的晦暗风雨霎时间小去三成。煌煌剑光显耀四方,堪比旭日,同时一股暖流驱走了晦暗风雨直入众人骨髓的萧瑟寒意。“以剑祭道——散!”林别叙深吸一气,两手掐诀,唇间轻吐敕令,将这两把凝聚了两族气运传承、得过龙脉一屡气息的神器,重归于天地。沸腾的云海陡然凝滞,天地间倏地出现一抹柔和的清风,压过了潮水似不停拍打的乱流,又将泱泱下坠的雨水也悬停在半空。天地翻覆的轰隆声,静止于一瞬。世界陷入一种令人惊惧的无尽寂静。丝丝缕缕的金光从雨珠中穿过,铺洒在少元山上,融入那些被暴雨打至凋摧的植被。在这壮观绮丽的空前景象下,蜿蜒的山脉终于停止了崩裂,惨叫泣血的幼龙也挣得一丝喘息。倾风感觉心脉处空了一块,失去山河剑的庇护,千疮百孔的身体有些难以支撑,陈年旧疾纷纷开始反噬,几个呼吸间,已经失去五感,即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光色。只有双足还坚强站立着,大脑依旧清醒。倾风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漫无边际的混沌,不久后,神智也开始不断摇缠,正变得浑浑噩噩之际,突然被什么东西牵扯了一把,心神中出现了几声古怪的音调。已经失去的视觉中,再次出现一抹浅淡的金光。明明灭灭。凝神细看,才发现是一双眨动的眼睛。倾风与神识中的金色瞳孔对视良久,才恍然醒悟:“怎么?你是想要我身上的龙息?”她这一声说得不重,甚至不如一滴雨水打叶的声音。可无论是身侧的林别叙,还是对面的陈冀诸人,都是眼皮跳动,从她口型与表情中观出端倪。又无从阻止。陈冀颤声喊出一句:“倾风——”倾风张了张嘴,有许多话想说,到底还是找不到出口,最后只扯扯嘴角,循着龙脉的指引,慷慨向前迈步,跃入那道透不进天光的深渊。她失重地往下坠落,本以为要直接落入煞气的雾海,陨身殉道,可很快身体一轻,像被一团浮云托举在半空。一股股精纯得近乎凝成实质的灵力,围绕在倾风周身疯狂攒动,交错着从她身体中穿过,道道流光显得焦灼而不安,可始终寻不到关键的契机。倾风看不见这一幕,只察觉到筋脉中不时有冰冷的触感滑过(),将她破败不堪的伤势一寸寸修补起来。视力稍稍回复些许,倾风努力地看,瞧见了几道微弱至极的光点,不明所以,下意识伸手触摸。并无用处。倾风受到龙脉情绪的影响,也变得惴惴不安,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燥急中,脑海中出现了林别叙的传音。“倾风,你走过三百年的时光长河,也经历过霍拾香的人生百态,用你的道心,为这龙脉点灵。”倾风循他指示,从记忆中将那些历练一一翻找出来。起初还有些浮躁,总有股浓勃的哀痛萦绕心头,致使思绪屡屡飘散。到后面,那忧心如焚的龙脉受她安抚,终于沉入心神,随她广阔天地之间自由飘荡。倾风沿着界南到刑妖司的路走了一程,又一路走过昌碣,来到妖境的都城。她的身后多出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与她紧紧相随,与她心意相通。一人一齐走过那万古的长河,最后随着光色渐薄的红日走入险峻的高山。踩着回环的山路,来到山鼎之顶。倾风没有回头,站在融融的风烟之中,听见一声低沉的龙吟。她重新睁开眼,面前那些混乱的光流,已构成一条龙形的骨架,亲切地围着她游动。倾风伸出手,按在幼龙的鼻尖。幼龙空洞的双目中缓缓凝聚出琉璃般的光彩,最终化为一双金色的瞳孔,倒映出倾风的削瘦身影。虚幻的骨架上长出血肉,血肉上又长出层层的金色鳞片。它张开嘴,无声咆哮,从鼻间喷出一道和暖舒适的气息,钻入倾风的筋脉,紧跟着脑袋往下一弯,顶着倾风冲出深渊。幼龙掠云腾飞,直入长空,那声龙吟带着无形的气浪,响彻九霄。它疯狂游动,天地间的盎然生意朝它狂涌而至。覆盖着金色鳞片的长尾一次次朝着云层鞭抽而去,将弥漫天空的厚重黑云顷刻揉散。飘在半空的雨水也被砸碎成银潮似的的水花。天光倾斜而下,一片堂皇。沉寂的山底,传来阵阵喜极而泣的欢呼。声潮似海,荡至万里。险些颓然倒地的陈冀,也惊然挺身,目光追着幼龙身上那道衣袍鼓荡的身影快速移动,心脏快到极致,最后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山河剑的威能彻底消散,风声再起,雨水沉落。那清朗的日光照在幼龙的金鳞上,反射出一场光彩绚丽的金雨。禄折冲看着这浩瀚盛大的场面,竭力大睁着眼,想将广阔山河的每一寸都看一遍,记入脑海。妖丹破碎,最后一丝强撑的心念又消散,身上皮肤开始寸寸焦黑龟裂。他屈了屈手指,带着无限的恨意,低低怨怅道:“我憎……此方天道。”随即又笑了出来,泪水满面。——这可人间,还算有点意思。当白重景回头看去,这位曾纵横妖境数百年的妖主,已在一片沸腾的欢呼声中化为焦土。白重景扑了过去,想将那堆齑粉拢到一处。可山上狂风烈烈,不管他如何遮挡,禄折冲仅余在世的这点痕迹也很快被风吹散,或是融化进雨水跟泥泞之中。白重景抱着一件黑色长袍,喉结滚动,面色茫然不已。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心神也游离到不知何处,只觉得眼前诸事,皆是虚假。直到一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头顶叫出一句:“阿景!()”白重景的眼泪决堤而出,悲伤得难以成言,跪在地上哭得昏天暗地。≈ap;iddot;≈ap;ldo;陈倾风≈ap;dash;≈ap;dash;?()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幼龙驮着倾风,安稳放在山道,自己则玩耍一圈,疲惫遁回山脉。“陈倾风!!”人群尖声呐喊,朝着她的方向蜂拥过来。柳随月的声音最为清脆嘹亮,可速度比不上别人。方跑到一半,已被柳望松超了过去。陈冀那双时常叫唤着酸软的老腿,此时健步如飞,竟是最先赶到的几人之一。“你这逆徒——简直吓死为师!”陈冀拍了拍倾风的肩膀,老泪纵横,一张脸上又哭又笑,皱纹全堆叠在了一起,抄起竹杖就要抽向倾风的屁股,被边上的张虚游等人急急拦了下来,并将他挤了出去。“陈师叔,莫急!”“陈冀你这人怎还是如此不讲道理?”“倾风师侄辛苦了!这都清瘦了!”“陈倾风,我的大护法你没忘吧?”“倾风,乘龙是什么感觉?你跟它商量商量,也带我飞一次呗。”“能多飞两次吗?刑妖司正缺银子呢。”“陈倾风,你可真是英勇啊!我今晚睡觉怕是梦里都是你!”倾风乐呵呵地笑着,脸上肌肉有些许僵硬,根本听不清众人都在叫嚷着些什么,只一个个点头回应。她在人群中环视,最后在天光水光的交融之处,看见了清逸临风的林别叙。一人远远相望。陈冀顺着她视线望去,表情一黑,大叫出声:“快,快扶为师一把,为师站不住了!”倾风赶忙上前,想要搀扶。周师叔快一步代劳,殷切道:“此事我来,倾风师侄好好休息便好!”“我才不要你扶。”陈冀嫌弃地甩开周师叔,叫嚷着道,“下山下山!林别叙那小子呢?你过来,你亲自扶我!”一群人吵吵闹闹地往山脚走去。四时风月,满山开遍。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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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如战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可陆浩时刻谨记,做官就要做个好官,要有两颗心,一颗善心,一颗责任心。且看陆浩一个最偏远乡镇的基层公务员,如何在没有硝烟的权利游戏里一路绿灯,两袖清风,不畏权贵,官运亨通。...

误入官路

误入官路

周胜利大学毕业后,因接收单位人事处长的一次失误延误了时机,被分配到偏远乡镇农技站。他立志做一名助力农民群众致富的农业技术人员,却因为一系列的变故误打误撞进入了仕途,调岗离任,明升暗降,一路沉浮,直至权力巅峰...

官狱

官狱

官场,是利益的牢笼胜利者,在人间炼狱失败者,在人间监狱。爱与恨,恩与怨,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直上青云

直上青云

性格嚣张的林飞扬走马上任镇委书记当天就得罪了顶头上司,让大领导颜面无存,差点被就地免职,且看这个嚣张到骨子里的家伙如何凭借孙子兵法和三十六计勇闯重重危机,智破层层陷阱,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扶摇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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