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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上沉了脸毫无饶恕的意思,九一公公急得急得跺脚痛哭:“小主子,怎么还这么倔强,事到临头,你这不知进退的性子随了谁啦?”
随了谁了?父皇说他的性子最是类他。昭怀抿咬了唇苦笑。
昭怀本想父皇是在吓他,父皇在宫里时也总是唬了脸吓他,一副龙颜大怒的样子,吓得他手足无措。若是在宫中,他会扑上去一把紧紧抱住父皇的大腿,那有力沉稳如擎天柱石般的腿,他紧紧抱了不放,然后无声哽咽,背后起伏,头扎在父皇的腿间无声乞怜。
那时父皇就会明白他的彷徨和悔意,他会用怯怯的目光委屈的望着父皇,抿咬着唇,眼神中在倾诉。但如今,情势不同,他没有错,父皇也应该心知肚明他没有错!
昭怀跪在原地,他惶然扫了一眼包围他的一双双幸灾乐祸的眼睛,利刃般的,含笑带讽的,等了看他被大庭广众下痛打,那么的得意,那么的霜冷。
但眼前这如山的人明明是他的爹爹,是他心中的泰山,他的依靠,如何能如此黑白不分混淆忠奸,如何要当了这些恶人打他?如此□他,父皇岂不知道他自幼怕那老鼠?
昭怀不解的摇头,直到侍卫擒住他的手,他急恼得一把甩开,眼中含忿仰视父皇,父皇垂下了眼,一眼的怨怒。
“小主子,这是怎么话说的?”九一公公焦急无奈,环顾四周,但一双双兴奋的眼哪里肯帮他劝解这对儿父子?
“三殿下,得罪了,奴才们奉旨行事。”温公公挥手,两旁侍卫来拖拉昭怀,余光中,昭怀看到那一张张掩口窃喜的脸,一张张狰狞发笑的面容。他的心如滚热的石头扔进了深井,刺啦一声凉了下来。他一抖袍襟甩开左右,慨然起身。
他立在庭院,迎了北风,长发乱舞,衣襟裂风啪啪作响,父子的目光相接,父皇脸色铁青,看他如仇寇般。霎那间昭怀心里一阵凄凉,仿佛是两个顽童打架相伤,对方孩童的家长来兴师问罪。
他扫了一眼庭院中的条凳大步过去,身子轻飘飘的,灵魂如御风而行,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哭声笑声杂在了一处。
只这一个无畏慨然的举动,春晓为之震惊,随后是一阵倾慕,那感觉很怪,似在水榭初听此人抚琴《流水》时,她心头那种震颤,前所未有的激流澎湃。澜哥哥平静如湖水,波澜不惊,而昭怀则是跌宕起伏的大江汹涌,永不停息的风波。
“皇上,求皇上开恩,小殿下风尘仆仆在凤州办差两月,夙兴夜寐,食不甘味,筹措粮草放赈,筹集银子赈灾,这身子本来就弱,累昏过去几次了,怕再受不得这么重的鞭了。皇上就是要教训,也待回宫再定夺吧。”陆九一一句话未完,哽咽难言,窃窃的议论声和了风声在左右,长公主尖酸道:“呦,反是他成了凤州救苦救难的菩萨了,皇上可成了什么?”
昭怀微哂,从容道:“九一公公,退下。昭怀是庶民,劳皇上教训都要谢主隆恩了。”
太宗面容越来的沉紫,怒气冲头,他金口玉言定无反悔的道理,鼻息中那口气长长的,终于开口:“拖下去!重责!”
“万岁!”如意和陆九一以头触地,头磕得砰砰地响:“皇上,皇上开恩,奴才愿替殿下受责!”
他惨然的抬眼望着父皇,父皇却不去看他,厉声呵斥九一公公:“你敢抗旨?”
周围围观的人竟然没人求情,冷漠的目光如在观看笑话,昭怀暴怒的喝道:“起来!都起来!”
“殿下!”老奴陆九一哭得泣不成声。
“我不用人怜!”昭怀咆哮着,吹出的热气在寒风中凝成白雾,他强挺了脖颈抬头道:“既然眼前暗无天日,人间地府还有什么区别?”
“噌棱棱”一声响,太宗皇帝龙颜大怒迅然从身旁侍卫腰间抽出宝剑,分开众人不顾一切就要劈向昭怀。
“皇上!皇上不可!”
“殿下小心!”
“皇上息怒!”
“三殿下快逃!大杖则走呀!”
一时间满庭大乱,有人抱住皇上的胳膊和腰,有人哄了昭怀躲避,乱糟糟叫喊声杂成一片。
春晓也始料未及此刻的情势突变,但灵机一动,旋即拉过惊澜低语了几句,她的目光询问的望着澜哥哥,澜哥哥迟疑片刻点点头默许。
小院里的人们散尽,门咣当一声紧关,连御前侍卫都退了下去,只剩他父子二人一立一跪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一旁无奈的是温公公和奶公陆九一。
“陆九一,家法呢?”皇上一喝,陆九一哭着叩头,捧来那个随身带的黑漆木盒,打开来皇绫里包裹着柔韧的金龙藤。那是临出宫前,皇上钦赐给他保管,就是为了一路督导锦王不要任性妄为。陆九一哪里舍得真去用这恐怖的荆条伤他自幼看大的小主人,除去拿这东西吓吓昭怀,根本不忍碰他一下。
父皇走近他,每一步都那么沉重,手中擒了那根令他胆寒的金龙鞭,是两条古铜色的荆条扎在一处,御用的家法,抽打皮肉钝刀般的痛楚,他怕,父皇知道他的畏惧。
他微哂,面色从容问:“父皇,你怕他们吗?国舅爷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这边关大军多是那些开国元勋手中,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为所欲为,贪赃枉法,这些朝堂上的蛀虫不清,父皇的江山如何能安?还有太子哥哥,他欺瞒君父,勾结权贵,不惜纵容这些臣子胡作非为。麟儿的密折中笔笔是真,铁证如山,都在昭怀手中,父皇为何还待这些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座上宾,赏他们这个脸面?还有我大姑母,如此的猖狂,她若是心里有父皇的江山基业,就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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