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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今年离开后,付忘言却没有立即打车回家。她很难受,小腹处绞痛得厉害。大姨妈最近两个月都在狂虐她。也许是因为今天是母亲的忌日,她的情绪十分糟糕,心情阴郁,连带着大姨妈都往死里虐她。她一只手捂住肚子,在机场大厅找了个位子坐下。她如今这么糟糕的状态,确实需要缓缓。机场大厅嘈杂喧闹,各种声音拢在耳畔,嘤嘤嗡嗡直作响。眼前有无数陌生面孔晃动,他们均神色匆忙。看着这么多陌生的脸孔,她徒然生出一种孤独和无助感,一如当年。不知为何,这一刻她突然特别想见顾疏白,想听到他的声音。她没有犹豫,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顾医生,你能来机场接我一下吗?”——那时母亲突然离世,她被接回付家,在所有付家人面前也是这般茫然无措,孤独至极,连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置。起初的日子,她被排挤,被忽视,被冷落,不被所有人待见。她那时只有十五岁,却能做到不争不闹,平静接受。然而却在那一天失了分寸,彻底崩溃。她关于那天所有的记忆就只剩下血腥和寒冷。鲜血淋漓,寒彻透骨。不记得是因为什么,总之她和付淮起了争执,她失手将他推倒在地。按照平时她一定不会和这个受尽宠爱的弟弟争一丝一毫,毕竟她很清楚自己在付家的处境。诚如歌词里说的“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付淮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她一无所有,就连存在都是错误的。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但是那天她失控了,就因为付淮说了一句“没妈的小孩”。只这一句就戳了她心坎,让她疼得不行。然后便传来付淮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付家人闻声赶到。无人询问她原因,更无人想听她解释。她张着嘴,感觉喉咙里被堵了铅块一般,想解释却根本没有机会出声。她明明也是受害者,可是所有人都在责备她。沈婧扯着尖细的嗓子大叫,好像她的儿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爷爷奶奶则厉声指责她欺负弟弟。她的父亲更是扬起手直接甩了她一巴掌。当真是火辣辣的疼,顿时她就被打得七晕八素,连鼻血都流了出来。那一巴掌也彻底打掉了他们父女之间残存的那么点牵连。从此以后,付峥年只是付峥年。血缘关系她无法剔除,她喊他一声“父亲”。可这个父亲于她而言却是形同虚设。脸上很痛,但心里更痛。万千身痛,又何及心痛一分?所有人的专注点都在付淮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她已经跑出付家。她就这样顶着满脸鼻血在横桑十二月里的冷风中一路狂奔,足足跑了大半个小时,来到机场。她当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回去青陵,去看母亲。直到在购票处她才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根本就无法买到一张回青陵的机票。瞬间,只一瞬间,那些长久隐忍于心的情绪,那些委屈,那些不满,那些孤独,那些不甘,那些绝望,它们就像休眠许久的火山突然爆发,猝不及防,避无可避――她在人潮涌动的机场大厅嚎啕大哭,整个人瑟瑟发抖,蜷缩成瘦瘦小小的一团。那是母亲走后她第一次放任自己哭泣,彻底崩溃,在无数的陌生人面前流光了全部的眼泪。她的哭声太过震撼人心,许多人纷纷围观,甚至引起了机场安保人员的注意。她哭得昏天暗地,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她围得水泄不通。有人好心地询问她怎么了,有人则站在一旁看好戏,也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最后是机场工作人员通知了小叔叔。他匆匆赶到机场,将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带回。她始终记得小叔叔那双温暖的手,他紧紧握着她,郑重地告诉她:“小九,小叔叔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了。”经过这一次小叔叔才知道她在付家的处境。后面他总是尽他所能维护她,保护她,孜孜不倦的,以各种方式提醒付家人她是付家的女儿。在此之后,这种明面上的苛责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可是私底下的冷暴力她却是无时无刻不在感受着。而后她也渐渐习惯一个人,从高中时就开始寄宿,远离付家人,偏安一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娱自乐,自尝甘苦。走在外面没人知道她是横桑付家的九小姐。而熟悉她的人也都只当她是付家最不得宠的孙辈,不会将付家华丽虚无的光环加至她身上,从此对她另眼相待。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一路走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想必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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