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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行知喉间一涩,想到新岁宴上的荒唐闹剧,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顾巍问:“衡王待你好吗?”顾行知说:“建寰待我很好。”顾修从旁接过话道:“不过他现在成了皇帝,你们就不能像以前那样称兄道弟了。”顾行知不甚在意地说:“我和他感情好得很,想是不会拘着君臣关系,生分了彼此。”顾重山不忍道:“你还太年轻,不知人心易变。总之你两位哥哥是真心为你好,怕你一个人在蔺都吃亏,受了欺负连个帮衬都没有。”顾行知拍了拍胸脯,嘿嘿道:“谁说没有帮衬,左靖不就是。”后头的左靖小脸一红。“左靖性情忠厚,处事沉稳,有他在你身边,为父也算放心。”顾重山叹了口气,道:“只是许多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去亲历,去面对,我们旁人能伴得了你一时,却伴不了你一世。”顾行知点点头,将话记在心里。顾家军慢慢往城里荡,因着国丧,路上人少的很。偶尔有那人沿街路过,见着旗头龙虎军的图样都不敢多言。众人直抵府前,顾行知头日就命人备备下了酒宴,就等爷们几个到了,能为他们接风洗尘。且说这顾重山正要进府,见门头两列奴仆长长迎在外面,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顾行知:“这是?”顾行知说:“是建寰听说父亲要回京,叫了群人来迎父亲。”顾重山“嗯”了一声,不怒不喜,进了府去。顾家父子们依次入了堂座。顾巍说:“听闻三弟前些日子去了趟燕北,处理戚家的事?”顾行知抠着眼角下的疤,道:“可不,燕北冷啊。”顾重山嘴角一撇,说:“戚家也是可怜,据说戚泓和那戚如海都死在了边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如今家中就只剩一脉独女,强撑着守在蔺都。咱们顾家虽然与戚家来往不多,可早年,我与戚老帅也是同受宋太傅保举过的人。后来我们两个一人去了蕃南,一人去了燕北,来往就逐渐少了。”顾修低头啜茶,说:“爹爹重情,所以要三弟手下留些分寸。”顾行知低下头,突然起坐,跪在堂中,行了行父子之礼:“儿子谨记父亲所托,对那戚家女刀下留了些情。”顾重山说:“你捅给戚家女的那一刀,是捅给衡王看的,也是捅给怀德帝看的。咱们听吩咐做事的人,抗拒不了上头的意思,却也要有这拿捏轻重的余地。你那一刀,只要没捅死她,那就是在救她,当然这些话,你莫要与衡王去说。”顾行知以头触地:“儿子心里有数。”“你这刀用着如何?”顾重山指了指顾行知腰间的快雪时晴,往嘴里塞了瓣蜜橘。“甚好,爹爹不在身边,我日日抱着它睡觉。”顾行知取下它,上下轻抚,眼中满是爱意。顾重山抚须笑了笑,看着那刀说:“这刀可是怀德帝当年派蔺都城里最好的工匠打造的,据说里头添了一堆名贵辅料,甚是难得。我用了许多年,没舍得丢,只是如今老了,再用这样的玄铁银刀难使上劲儿,这样的刀合该年轻男儿用,你喜欢就好。”顾行知送刀回鞘。话说到现在,顾家父子们都有些饿了,顾行知忙领着他们一同用了饭。今日的酒菜照往日丰盛了许多,顾行知吃得开心。然而正吃到一半,柳穆森提旨进了府,说是蕃南王入京,怀慈帝已经在宫里备好了曲水流觞。顾重山正纳闷儿这怀慈帝又是谁,乍一拍脑袋,才想起可不就是从前的衡王李恒景。顾重山只得撤了筷,随柳穆森一同进宫。顾家三兄弟留在府中吃喝,相谈甚欢。“顾老将军小心台阶,仔细别摔着。”柳穆森一步一回头,生怕办砸了差事。新帝登基,宫闱格局也随之改变。柳穆森从前从不打眼看衡王,只专心与太后亲好。现下人摇身一变,成了大辽的新主,太后略失了威势,柳穆森自然要紧赶慢赶地在他面前稳住,尽快建立信任。加之这蕃南王也是个位高权重的主子,威名举国皆知。柳穆森周旋其中,难免惶恐,生怕自己在迎来送往上出了差错。而同柳穆森一样,顾重山亦忧了一路。自己前脚刚进顾府,柳穆森的旨意就送到了跟前。看来他安排在顾府门口的人并不是所谓的迎驾,而是为着监视。可怜顾三那傻子还真以为李恒景是靠兄弟情深才走上皇位的,竟看不出他一招一式里暗藏的心机。顾重山敛了敛披风,在殿前理好衣冠后,方才迈进殿去。怀慈帝见要请人这么快就来了,和从前一样,笑着去挽顾重山,却没想到手还没伸出去,身子就被他轻轻推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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