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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又从云后浮现,清辉仿若银霜,天地静下来了。………………傅临春一夜未睡。他一直在思索着从前的事。从前他拜别病死的双亲,只身一人来蔺都谋官。他见关中时兴云锦,他从未见过那样好看的布,觉着新奇。那时傅临春每天买俩馒头,吃饭只配蹲在门后。衙役的俸禄每月二十钱,他用人生中的第一笔俸禄,买了半匹云锦。也不穿,就放着,时至今日那半匹云锦还在,它一直在提醒着傅临春,这向上爬来的路上,血和痛早把他磨得一干二净。梁府人说得没错,他出自寒门。寒门也分三六九等,他是最低贱的那一等。官府开仓放米,他拿碗去取,回到家才发现,家里连个像样的碗都没有。后来还是问要饭的借了个碗,捧回家中熬成了粥,一口没喝全给了重病的父亲母亲。傅父先傅母去一步,不到一个月,傅母也随之而去。死前她拉着傅临春的手说:“我儿莫伤心,你非池中物。你要成功,要向上爬,要做九重天上的人上人。”傅临春忍泪诀别。后来他做到了,他爬了上来,从一个刑部小衙役,一点点、一点点坐上了侍郎之位。如今他看着那匹云锦,它像把悬刀,它在一日,傅临春就不会轻易忘怀这些前尘之痛。晨曦映入窗枢,榻边传出微微响动。傅临春猛地从瞌睡中清醒,发现裴云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痛……”他抖着大腿,天并不算热,可他满头都是汗。傅临春抬起脸,睁着那双红通通的眼,说:“大夫说了,没什么大事。”裴云抓住他的手,使劲儿地摇,他把傅临春当成了唯一的稻草,他说:“你要帮我。”他怕他要死了。“我的香囊许久前就不见了。”裴云看向窗外,眼里挂着泪,“那日在广元居,我见它挂在顾家哥儿的身上。你能否……能否……替我把它要回来……就说……就说……那本是你的……”“好。”傅临春想也没想,一口允了裴云。他不要爱了,不要雪月风花了,从前他还认为自己可以有更多,而现在,他都不要了,他只要裴云能活。“大人不要为我哭啊。”裴云尽力笑了笑,“哭伤了眼睛,以后就不能陪我回燕北看雪了。你说你在关中,从来没看过雪,人这一辈子,怎么可以不去看看雪呢?你说对不对,大人。”裴云的气息越来越弱。“我不看了,我不要看雪了,阿云,我们就在这里,就待在这里,哪儿也不去好不好?”傅临春跪倒在床前,从未失控的他,此时不知为何,全失了控。他的泪不单为裴云而流,也为父亲母亲而流,也为自己而流,更为天下寒门而流。寒门也配爱吗?配……吧?傅临春抹了把脸,抓住裴云的手说:“一定会好的……会好的……我替你去要那香囊,替你……替你把它拿回来……你等我……一定要等我……”傅临春站起身,将门大力推开。万丈霞光涌进,将他整个人照得宛若神灵。“你一定要等我。”傅临春半侧回头,心下一狠,提摆出了门。“它真不在我这儿。”顾行知逗着笼子里的鸟,看着气喘吁吁的傅侍郎,笑说,“我没骗你。”傅临春平复了会心绪,微微正色道:“我知道从前咱们有过节,可今天……今天算我求你好不好?”“你这人怎么这么执拗呢?”顾行知挠了挠头,放下逗鸟的小勺,说:“那东西真不在我身上,我把它给戚二了。”“怎么?那东西对侍郎很重要?”顾行知想起戚如珪先前说的那些话,什么戚家拳,什么北地绣法,一丝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那她现在在何处?烦请告知。”傅临春满是期待地弯下身,和他从前给人敬酒时的姿态一样。顾行知想了想说:“这个点,怕是在晨巡。要不这样,我帮你去找她,我看你这副疲惫模样,也不像是能安心找人的。”“傅某多谢了。”傅临春作了一揖。“客气啥。”顾行知没心没肺道:“你之前不还透风给我嘛,说我爹涉嫌国子监暴、乱一事,我不喜欢欠别人,今儿帮你,算是还人情了。”顾行知叫了左靖,好生把傅临春送了回去。他不曾多想,火急火燎地出了府。现下正是朝食的关头,蔺都张罗起大大小小的早点铺子。戚如珪刚晨巡完,自个儿坐在街边铺子里,有一筷没一筷地夹着碗里的碎米。她见顾行知二话不说下了马,张嘴就道:“香囊给我。”“怎么回事?”戚如珪从迷乱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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