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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钟在树底等啊等,等到赴会的大人陆续离开会场向教学楼去,一直不见敬亭的踪影。
手机打开一遍遍又关上,却是大钟的消息突然跳出来。
很简单的两个字:
「速回」。
小钟走了两步,不由自主跑起来,火急火燎地挤过人群跑上三楼。教室门外,敬亭正气势汹汹与大钟对峙。她见小钟从楼梯口一路跑来,面色沉得更暗。大钟没发现小钟已至背后,苍白地说着“你误会了”维稳局面,但敬亭不由分说给了他一耳光,不许再辩解任何。
“真不要脸。”她咬牙切齿道,“你是非要闹得学生家破人亡才肯善罢甘休吗?”
此话一出,八卦或困惑的眼神纷纷聚向二人,各自怯怯议论。
敬亭恐怕是故意说给这些看客听,说给匆匆赶来的小钟听,让他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小钟僵在原地,痛苦的感觉像是五雷轰顶。她几乎共情了他的此刻。身体麻木得动弹不得,灵魂却像赤着脚在荒芜的荆棘地上失控狂奔。世界散作一片漫卷的黄沙。胃成了最后剩下的情绪器官,扭曲,翻滚,挣扎不止,极力逃离不属于自己的形骸。
然后呢?后果会是怎样?
别再说了。
尖锐的话语在耳边不断回旋,异样的注目无所不在。明明事情不是这样——她没法为他说一句话。喧嚣挤满空余的角落。别再说了。她失声大叫,然后像瘪掉的气球一样,摇摇晃晃地坠在地上。
世界片刻宁静。但接下来的吵嚷再也压不住了。
“小钟——”
雨然连撞歪两张桌子,从教室里跑出来,蹲在小钟身边轻声安慰,给她戴上小狗帽,一路开道往人群外走。
看客议论得热闹,当事的二人不对付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酝酿着话语,似狭路相逢的狼王相机而动。
小钟灵魂出窍许久,反应过来,顿将遮住视线的帽子摘了,抓住雨然的手臂停步转身,穿越黑黑黄黄的脑袋找寻敬亭和大钟。
她想留下来。她必须知道这两人说了什么。
雨然却劝阻:“她们吵她们的,不关你事。”
“那是我妈妈。”
雨然反更坚定握起小钟的手,牵她向前走去,“不管她们。按照小说的情节,女主被人欺负,接下来就该男主登场英雄救美。你就让我过把瘾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贞观就一直拉着我,使眼色让我不要来。当然,她不是不爱你了,是觉得我过来添乱。”
脆弱的小钟一下就被逗笑。眼泪像盈满的光填满笑弯的月牙。她拿着帽子怒擦脸颊,把发昏的头脑甩清爽,轻道了声:“谢谢你来。”
雨然摇头表示“不用谢”,很难得地安静下来。
小钟犹豫很久,终究没说更多的话。她不忍心向爱她的朋友撒谎,却也没法毫无保留地道出事实。敬亭已是如此,她们知道真相,或许也不会再站在自己这边。她望着蓝紫色的天空发愣,看灰白色的鸟雀停在树枝上,飞来她面前的栏杆,在不高的空中绕圈,又往远处飞去。
不知何时,雨然像蒲松龄笔下的狐仙那样悄悄飘去,也带走弄脏的小狗帽。再转回头,她好像不再认识刚才的天空。周遭的走廊全变得古怪而陌生,因为无人泛着股阴沉的冷气。
也许是潜意识想逃,她才逃走的呢。
小钟意识到,就在刚才,她逃避了一份必须由自己承担的责任,就像卷钱跑路的臭老赖,丢下家人面对收拾不了的烂摊子。
神坛之上的大钟注定比赤条条的她失去更多。他都还站在那,她有什么资格逃?
小钟急匆匆地跑回现场。
但才下了三楼,正要出楼梯口,她毫无防备地被人拉住,用力锁在怀中。
熟悉的香味回来,泪意又教人心里发堵。
“结束……了吗?”她难以置信地问。
“嗯,都结束了。我的问题,都是我的问题。”
小钟又安心戴上自己的小狗帽。他在无人的楼道里吻她,听风呼啸过寥落的枯枝,寂静的校园里再无人声。下一层的感应灯亮得突然,颜色似雪崩袭来时的万顷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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