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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川儿是真脸红了,但他没反驳我,也没鄙薄我,他只是又像刚才那样儿叹了口气,说:“其实……谁不想住一块儿呢。”
我没有心思坏乐了。
我挺感慨。
果然如此啊,谁不想呢?孙子才不想。可想跟做,真的是两码事儿,有时候,我们做了自己都没想到的事儿,又有时候,我们想到了却怎么都不敢去做。
在黄浦江边儿上抽风的第二天,我们坐上了回京的飞机。
拜拜,上海。
我像个幼稚的小屁孩儿一样,冲飞机外头的景色挥了挥手。
“光阴如箭是斩人的刀啊……2000都过了俩半月了,哎川川,你还记得不记得……咱俩特小特小的时候,跟河边儿逮蛐蛐儿?唉……这一晃儿咱儿子都四岁了。”
“少跟我套近乎,那是‘你’儿子。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别在原则问题上不分彼此啊。”川儿别过脸去。
“哎——这话说的!我还一直以为我的就是你的呢。”
“其实也行,川儿,他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捞就捞一双份儿。是吧六哥?”我一边打趣,一边看了旁边的六哥一眼。
“啊。就是。”老实的男人笑了笑,好像没怎么认真听我们刚才聊天的内容,他只是在沉吟了片刻之后再度开口,“对了,头过年儿咱放假,我不是又回了趟天津嘛,然后我爸妈说,什么时候再放假,让我带着大伙儿过去玩玩,虽说……天津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吧,可我爸妈那意思是……”
“去去去!肯定去!”嚼子第一个有了反应,他甚至没等六哥说完,“什么时候有海鲜咱什么时候去吧!六哥,你请我们吃大螃蟹!”
“缺不缺心眼儿啊你?给我老实坐着!”川儿一把就把嚼子按了回去,“还‘大螃蟹’呢,你还小点儿!”
笑归笑。
我们00年还真的是去过一趟天津,吃过一回“大螃蟹”的。全国巡演结束之后休息了一段时间,过了一段相对轻松的日子,上上节目,出出纪念碟,卖卖周边产品,不过如此。于是,在这些相对轻松的日子过去之后,川儿争取来一个假期,我们几个岁数不小玩儿心也不小的老爷们儿,就收拾了简单的行装,跟着六哥投奔到那个让海河养大的城市去了。
天津是北京的东大门,这是历来就有的说法。
天津不如北京,这说法也早就听过,每次听,我都想说,去你娘的。
我喜欢天津,至少在我也许还很浅薄的认识里,她是个即使在泪中也有笑声的城市,她给人一种踏踏实实的幸福感。当你厌腻了上海的浮华北京的喧嚣,也许你会愿意来这儿好好学学什么才叫老老实实过日子,认认真真活着。
“嗨!天津有什么好的,平头儿百姓还是一个字儿,穷!”大嗓门儿的大妈边忙着给我们沏茶边对我的话表示反对。
“您瞅您说的,要说平头百姓,哪儿的不穷啊,九儿说的那叫‘城市感觉’。”嚼子煞有介事的给我的话作注解。
“城市感觉我不懂,我就知道我跟他爸退休之前每月挣的那‘多半瓶酱油钱’屁也干不了。”大妈继续着让人忍不住笑的牢骚,“就这,还楞养了个玩儿乐队的儿子,也真新鲜了!”
“是,你是养了个玩儿乐队的儿子,那还有仨没玩儿乐队当工人的呢,你怎么不说啊。”大妈的老公拿过瓜子儿花生,放在茶几上。
那天,我才知道,原来六哥家里是弟兄四人,他上头一个大哥,下头两个弟弟,作为二儿子,他的地位是尴尬的,他不是大拿,有大哥在,做顶梁柱似乎轮不到他,他也不是宠儿,撒娇耍赖是家里老疙瘩的特权。于是,在族里排行老六的六哥,在家里就成了个不常开口,不爱发言,却总能默默做出惊人之举来的特例。
“要说现在,我们就是想让他赶紧成个家,不管怎么说都三十的人了,我三十的时候他三弟都能满街跑了……”
“妈!您行了您……”六哥,终于出声了。他微微红了脸,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一种回到二老膝下的子女自然而然表现出来的低龄状态,慌着忙着阻止了老太太继续暴露家里的底细,他停顿了一下才嘟囔了一声,“刚三十着什么急呐……”
“哦,三十不急六十急呀?”老太太给了他一句横的,然后转脸看向我们三个,“要说,你们谁家里有姐姐妹妹,亲的干的,只要靠得住,就给他说一个得了,哪怕不结婚,看得上眼儿先一块儿住着呗。”
“哎哟妈哎……”六哥终于不堪忍受了,他在我们几个一齐用力点头说肯定帮忙的亢奋气氛中眉头拧成了疙瘩,我们和他爸妈一样清楚,他那是不好意思了。
其实,在天津忙着“吃大螃蟹”的那几天,六哥私下里也偷偷跟我们说过,他这么些年并非没想过成家立业,只是一直有个心里的念想,不踏实。现在,可以说是踏实了,倒真是该找一个了……
是啊……该找一个了,可不就是该找一个了嘛……
回北京之后,我在回了一趟父母家之后,头一个找的,就是田惠。
“海鲜吃了几天,想家常菜了嘛?”她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着脸问我。
“想,哪儿能不想。”我轻轻笑,“一边儿想家常菜,一边儿想你。”
“……那,待会儿我给你做,想吃什么?”她脸红了,不用看我也知道。
“都成。”轻轻叹了一声,我把车拐进了小区的大门。
带田惠回我家,这段时间似乎已经成了习以为常的事,甚至带她回我父母家也频率不低。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头一回带她见我爸妈的时候,我妈拉着她的手不放,看了又看,像每个见了准儿媳妇的婆婆那样,仔细端详着儿子生命中那个女子的眉眼儿,似乎总也看不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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