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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看得清清楚楚,绝无虚假,昏暗中还飘出几声阴凄凄的嘻笑。皇甫宓紧缩着身子四下张望,那道人影没再出现,“嘻嘻”的阴笑仍在耳畔萦绕不绝,竟听不出是从哪里发出的。未几,笑声戛然而止,略静了一瞬,便传来低低的吟唱,歌喉婉转清越,但此刻听来却叫人毛骨悚然。皇甫宓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循声望去,院子中央那片草地上赫然有个长发披散,背影婀娜的女子在秋千上悠然轻荡,娇媚的浅吟低唱绞缠进吱嘎的涩响中,磨骨抽髓似的瘆人。“鬼啊——”皇甫宓转身便逃,慌乱中差点撞上廊柱,头鬓也散了,狼狈爬起来,没命似的逃进背后那道月洞门。谢樱时朝那边翻了个幸灾乐祸的白眼,听到对面的开门声,回头得意洋洋地挑起唇角。“怎么样,替你把她打发了。”男人跨过门槛,室内的灯光照不及,只将他的身形映起一层暖晕的轮廓,正面没在清冷的夜色中,比白日里瞧时更显得沉峻。也更让人捉摸不透。“你练这身功夫就只为了吓人?”狄烻站在几层高的台阶上,俯视着对面那个还肆无忌惮荡着秋千的少女,口气疏淡,目光中的审视却又浓重起来。“我就爱吓人怎么了,又没害过谁,难不成还去行侠仗义啊?”谢樱时挑衅似的扬起下颌,毫无惧色地撩眼看他。她脱去了罩衣,一身素淡的轻薄衫子,长裙随着秋千的起落飞扬,散发飘逸出渗入肌骨的清新自然。这样子倒是比她浓妆艳抹从城头上跳下来的样子好看得多,但如此大胆不知分寸的女子还真是见所未见。狄烻审视的意味更深,但也无意对她说教,略点了下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他丝毫没有叙谈的意思,还下了逐客令,让谢樱时有点意外,话还没说,怎么能让他走了?她跳下秋千,当即叫住:“且慢!”春风化雨“前几日,你帮我修马鞍,方才我替你解了围,咱们就算是两清了,从此互不相欠,以后也再无瓜葛,明日阿翁若是交代你什么事,但凡和我相关的,烦你一概不予理会,可好?”谢樱时直截了当,半点不绕圈子,那晚一身红衣扮鬼,还毁了人家车驾的事,却像灯草一般轻巧,根早被她忘到脑后去了。狄烻已经转过身去,回眼看她,眸色深邃。她等不着回话,从那双淡漠的眼中也瞧不出丝毫情绪,只有单调得近乎有些迂腐的冷肃。但这会子她没心思探究,颦眉紧盯着对方。“不成么?大不了以后我再帮你一次,总该过得去了吧?”狄烻朝那张已然露出急色的小脸又望了两眼,回身走进厅中:“只要不是军令,便与我无关。”伴着最后那个字,门也不轻不重被他掩上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啊!”谢樱时吐舌冲那扇紧闭的门做了个鬼脸,转身满意地去了。.虽说那姓狄的一本正经的有点惹人讨厌,但好歹是带兵打仗的出身,说过的话应该还是算数的。所以,这一晚谢樱时睡得格外踏实放心。翌日清晨,她早早就准备动身。皇甫尚明心疼这个外孙女,居然亲自送到门口,依依不舍。谢樱时心情不错,然而当她看到狄烻站在自己的车驾旁时,人登时怔住了。而外祖还郑重其事地千叮万嘱,要他务必沿途护自己周全。念着怕外祖生气,谢樱时不敢多嘴,暗中冲狄烻挤眉弄眼。对方却视而不见,真像奉了军令似的,正经八百地应了声“遵命”,也没带随从,自己一个人坐在梆盘上驾车。谢樱时无语,也彻底没了法子,只能硬装着乖巧的模样拜别外祖,暗地里气鼓鼓地上了车。起行没多久就出了颍川城,道路开始颠簸。因为是去见娘亲,谢樱时没带半件永昌侯府的东西,底下那些仆婢也早一步就打发回中京去了。现下这辆车是外祖安排的,虽说也不算简陋,但比起御赐的楼辇还是差了些。她坐不稳,寻思反正也没人瞧见,索性拿两个软垫舒舒服服地靠在栏边,吃心零食。窗外的景色愈渐荒凉,旁边也没人说话,谢樱时慢慢无聊起来,便挪过去把车帘敞开半扇,从后面打量着那个言而无信的人。即便是在赶车,他依旧腰板笔直挺拔,跟站着时没什么分别。她看不到那张正经到刻板的脸,眇着对方的背影,一边嗑瓜子,一边寻思怎么捉弄他一下。正琢磨着,忽然心血来潮,也不知怎么想的,拈起一颗杏脯看准他后脑就丢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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