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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麒:……
他脑子现在比他客厅还乱。
学会了手电筒,于曼颐又迅速地学习了一下宋麒床头的台灯。两样都学会了,她也掌握了这间屋子的基本使用方式。
宋麒已经把门替她关上了,她把穿了两天的连衣裙换掉,又将宋麒的那件外套穿到身上。好在是衣服旧,料子已经被穿得很软。衣服穿在她身上几乎垂到膝盖,她又将衣架上的一条布取下来,当做腰带扎在腰间。
肩线垂得低,袖子也很长,都没办法了。于曼颐将最上面一颗扣子扣紧,终于有了上床的打算。
宋麒是在地窖里躲了十天也要洗衣服擦脸的人,屋子自然也比旁人干净,于曼颐躺下去也没什么心理负担。她摸索着台灯的按钮,“咔哒”一声后,房间便陷入了黑暗。
屋子里只剩下窗外的一点星光,入了夜的上海,并不比绍兴明亮。或许有些地方是明亮的,例如宋麒白天所说的黄浦江边,但居民聚集的地方也是很安静的。
于曼颐躺在宋麒的床上,终于在这一刻,产生了一丝非常微妙的思乡之情。那是人第一次与生养自己的故土分离后的身体反应。
她发现上海也没有她想得那么好,当然,绍兴也算不上很好,但绍兴也没有她跑出来前想的那么不好。就好像于家,虽然有诸多禁锢和规矩,但她也是吃了于家一口一口的饭长大,穿于家给她买的衣服,纵然她有诸多不满,但这不满也还不足以构成彻底逃离的“恨”。
她这思维飘散开就再难回来,从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到方才学会的手电筒与电灯。漂了半天,最终落定的,是白天那张惊鸿一瞥的函授传单。
姜玉。
好神奇的两个字,但看很简单,合起来就有种山中玉石的质地。于曼颐都没有好好看一眼那张传单,宋麒就塞回自己衣服了。她睁着眼睛回忆了半天,想起上面还印了两幅校长的画作——她忽然很想仔细看看这位姜校长的画作。
于曼颐在黑暗里眨眼,想起宋麒方才把一摞东西放去工作桌,塞在胸前的那张传单也一并飘落。她再度蹑手蹑脚地爬起,将立在床边的手电筒拾起来,“咔哒”一声推亮了灯泡。
她没有惊醒宋麒的打算,她也不是要下楼用水,她只是单纯地想看看那张传单。
于曼颐光着脚踩在地板上,穿着宋麒宽大的外套,从卧室无声地飘了出去。她用一块布蒙着手电筒的光,让那光尽量的黯淡朦胧,只为了找出那张和稿纸一道飘落的传单。
宋麒和她赶了一个昼夜的路,再加上先前的计划,一定是很累了,睡得也很沉。于曼颐用光照着工作台,迅速地翻阅那些手稿,寻找那张夹落其中的传单。
这个主义的文章,那个主义的文章。
这个思想的概括,那个思想的传播。
齐颂上一章的小说,齐颂这一章的小说。
齐颂的……
小说?
于曼颐翻找的手忽然停住,转而将齐颂的小说手稿拿起来,发现上面钢笔书写的字体微妙的眼熟。
她看了半天,终于意识到,那笔字……和纸片上的“风筝高飞处”一样,和纸包上的“胡椒”与“哑糖”也一样。
宋麒……齐颂!
齐颂!
两地奔波,船换火车。宋麒好不容易在熟悉的客厅躺下,睡得可谓十分安然,除了梦里出现了于曼颐拿一盏油灯,又“啪”的一下做法,将那油灯变成手电筒。
他在睡梦里觉得困惑,又觉得身体被剧烈地晃动。宋麒迷糊间当自己还在渔船上,是运河上起了风浪,才把他晃成这个样子。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刚准备询问船舱外的卢相沧发生了什么,眼前就爆开一团白光。
宋麒眯起眼,又用手挡着,从指缝里往外看。只见一片黑暗中,于曼颐手里握着手电筒,有如审问犯人一样照着他的脸。
他曼颐姐穿一件酷似长款风衣的外套,腰带扎出腰身,一手将他犯罪证据递到眼前,一手拿着手电筒,质问道:“宋麒!你个大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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