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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从官沟爬出来的,”费盛说着伸手,比出手指,“各个大街的官沟都是新挖的,不知道是不是侯爷的意思,全部是外窄里宽,干燥之处还存着烛火和一些干粮。我们一行五十多个人,就是靠着这些干粮,跟八大营绕了十几天,最后从靠近枫山的地方出了阒都。”
“出来后发现阒都八城间的官道查验严格,就当掉了身上的金银玉佩,乔装成游商,从遄城南边绕到了茶州,再从茶州赶到了茨州。”乔天涯说,“我们半月前到茶州时,听说韩丞已经把皇嗣送入了宫中。但是离开茶州后消息不通,就失去了后续,其他详细,就得等葛青青的信了。”
沈泽川沉思着,没人打扰。他听见丁桃在廊下走动的声音,等到丁桃走到门口,他说:“你们俩人也累了,今夜便跟着丁桃先去休息吧。”
费盛有眼色,也不忙着在今夜剖白忠心,干脆利落地起身,跟乔天涯一起喊了主子,就退出去了。
***
烛花微爆,闪烁了一下。
骨津始终没有抬起头再吭声,他陷在昏光里,烛火的影子投映在他的侧脸,像是两团扭打在一起的小人。
沈泽川出奇地冷静,他说:“你们两个在离北遇到了什么事情?”
晨阳抬起手半遮了脸,肘部撑在椅把手上。他说:“……我在世子跟前,没遇着什么事情,是骨津。”
骨津在难挨的寂静里解了衣扣,脱掉了上衣,背过身,使得整个背部暴露在沈泽川眼前。他说:“这些事原本该直接禀报主子,但是主子几日后才回,依照主子在阒都的吩咐,我可以先禀报公子。我到了战事最激烈的地方,王爷和左帅都平安。军粮审查结束后,我暂时做了原来的斥候游队前锋,每日跟悍蛇部的骑兵打交道。记不清是哪一日,我从东山脉带着小队回程,在途中遇到了伏击。”
那背部被蚀烂了,严重的地方已经刮掉了,缠着纱布的地方仍然能看见渗出来的血。
“我中了一箭,却逃脱了。我原本以为是悍蛇部的人,所以带着剩余两百弟兄绕开了悍蛇部出没的草场,从图达龙旗的沼泽地往回走,谁知当夜就在图达龙旗再次遭遇了伏击。”骨津把衣衫再拉起来,他系着扣,说,“公子,我是斥候出身,能被王爷选入近卫,靠的就是一双眼睛和一对耳朵。这些年在阒都待得虽然不如从前,但在主子提点以后,也不敢再大意,尤其是在战场上,更是谨慎。那夜我的行军路线都是直接下达,没有和任何人商讨,却两次被伏击,所以我开始怀疑队伍里有悍蛇部的眼线。”
“第二次脱逃的路上我发现箭上有蛇毒,这毒从前丁桃在钢针上涂过,是鸿雁西山脉的东西。我当时背上烂得厉害,又在沼泽地里被追得紧,挨了些毒虫的咬,没扛住,天亮时就起了烧。”
骨津说到这里又停了。
他把话说得很沉闷,屡次停下来,像是在反复确认,以防自己说错一个字,他知道接下来的话意味着什么。
“我们的马都溺在了沼泽里,我走不了了。从图达龙旗往南走十几里就是离北铁骑的常驻营,奇怪的是那日没有人巡防,我让亲信小将先行往回赶,在原地等候援兵。结果从黄昏等到次日天亮,都没有人来。我担心眼线会借此进入常驻营,所以硬撑着往回赶。我九死一生地回到营地,却被卸刀扣押,在关押边沙俘虏的牢棚里待了一宿,第二日被押入前帐,由常驻营的将领郭韦礼主审。”
骨津略掉了受审详情,他也不愿意回想,那对于他而言不是身体上的疼痛,而是某种念想的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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