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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闻言心里一怔,有些难受的抬眸看着他。
“想来也是有原因的......不然......你也不会......”
他指尖穿过我身后的发丝,轻柔抚触之间,缓缓叹息。
“是有原因,那时国库亏虚,根本拿不出银子来赈灾,是以,我只能想出这个杀鸡取卵的法子”
我皱了眉:“那些商户,是无辜的?”
他冷下眉眼,似是想起了什么不悦的事。
“子戎,人活着,就没有无辜的”
我不解的垂下眸子,直觉不敢再看他这副神情。
“我不明白......”
“这些商户在水患之前,就在江南两岸行商成会,多年来,捏持着南省的钱粮命脉,各自家中都有油水家私,而这些油水家私,无一不是从当地百姓身上榨出来的,彼时我刚到江南,见洪水不止,开仓放粮也只能稳住一时,是以,便派人走访了各个商户家中,盼着能筹出一批款子来,然而,千家商户,天灾之下,竟无有一人肯援手......”
我听着他胸口里的心跳声,闭着眼说。
“这......为守家财......也情有可原吧......”
崇然笑了笑:“子戎,你总是替别人找些台阶下,你知不知道,当年我将这些事写成折子呈报后,陛下给我的朱批,是怎么写的?”
“怎么写的?”
“朕知灾情严峻,洪涝之后,必有大疫,届时还需重金向各州府药农求药,此一批商户,正可做杀绝取钱之用,江南人口百万众,若此番救得四成,便是功德天恩”
我背上出了些冷汗,崇然伸手环住我的背脊,轻声道。
“陛下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场涝灾必会伏尸无数,满城的商户杀绝也不过五六千人,可他们府中的银子,却能救下数十万人,陛下没有犹疑,没有思虑,灾情当前只看人口数目,不看人情冷暖,不论使的手段何等残忍,最终结果,一定是用最小的代价,保全最多的人......子戎,陛下想教会你的,便是这样的帝王心术......”
我听完了这番话,心里实在是闷堵的厉害,从前总以为是付桐攀诬了崇然,不想背后,还有这番隐情。
窗外月色清寒,我依在崇然身边,明明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便总显得童稚可笑了些。
末了,崇然缓缓叹了口气,一下一下拍抚着我的脊背。
“子戎,你在位八年,从未遇见过什么棘手难当的政事,这都是因为先皇把江山交到你手里的时候,已经将那些不体面,不干净,不光明正大的腌臜,一一料理洁净了,你不必愧疚的”
我抬手捂住眼睛,喃喃问道。
“我如何能不愧疚......”
崇然轻笑。
“世人都说西方佛陀,乃是世间最光明禅意之所在,却不知佛陀手下,亦有金刚怒目,来降服四魔,又有菩萨低眉,以慈悲六道,子戎,先皇若无金刚之心,澧朝便没有如今的太平盛世,你若无慈悲之心,百姓便没有如今轻徭薄税,安居乐业的日子,是以,你不要愧疚,你一直......都做的很好......”
这一夜长睡间,我仿佛又见到了哥哥,只是梦中一切都模糊,并不能看的真切。
崇然一向精通佛法,他所言金刚怒目,菩萨低眉,我虽不敢直白认下。
可心里,却默默接受了这个说法。
偌大的一个江山,我尚且还耍过些不光明的手段,来谋求自己的一点私心。
又遑论是哥哥这个当家做主的人呢?
这世上从来不是非黑即白,总有些人,生下来,就要背负比别人多的血债。
马车再度启程时,长林挑了个四面无人的空档,缩在我耳边说了一句。
“老爷,姑苏那边儿都准备着了,等咱们过去了,一切就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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