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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挽挽要结婚了”陆守俨要攻克的第一关,自然是刀鹤兮。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知道刀鹤兮曾经对初挽有过怎么样的好感,他们多年惺惺相惜,在缅甸游玩,在庐山看云,他们不需要太多言语,站在一起就着天然的协调,好像他们是太极图上头尾相衔水乳交融的阴阳鱼。这足以激起陆守俨作为一个男人全部负面的情绪。不过陆守俨也明白,庐山同游,他们没有在一起,那就确实没有什么希望了。而当一切真相大白于天下,刀鹤兮和初挽便再无可能。从血缘上来说,他们确实已经出了三代,但是这点已经稀薄的血缘羁绊也让他们格外珍惜,绝对不希望在这弥足珍贵的亲情中再掺入一些别的什么。当然,他更相信初挽。初挽选择自己,就已经选择了最难的一条路,当彼此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这个心思已经不需要任何怀疑了。所以这次,当陆守俨面对刀鹤兮的时候,他非常坦然,也把姿态放得很低。曾经他摆着长辈的姿态刁难刀鹤兮,现在易地而处,他随便刀鹤兮怎么样都可以。不过刀鹤兮并没多说什么,这次甚至没有刻意刁难,他只是把他单独叫到一旁,深谈了一番。刀鹤兮现在已经是初挽表叔的身份了,他作为初挽的长辈,自然是要替初挽把好这一关。他问得很仔细,他们的沟通够坦诚,但是也够直白。最后,刀鹤兮到底没再说什么,表示也会配合:“她的身份,我会重新做一个,但是如今初家的产业,以及我在中国的产业,都会陆续转到她名下,这些都需要她继续打理,将来我们还要做博物馆,也都全部在她名下,但是这些都会签订婚前协议,和你无关,我想这一点你能理解吧?”陆守俨对此自然没任何意见:“可以。”刀鹤兮:“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如果你们有孩子的话?”陆守俨心知肚明,抬眸看向刀鹤兮,肯定地道:“我们的孩子姓初。”刀鹤兮:“你在离异后,好像身边并没什么人?”他问到这种地步,陆守俨也就坦诚:“没有,一直没有,就算外面传闻什么,也是捕风捉影。”他略犹豫了下,到底是道:“之前资助的贫困学生,有一个一直纠缠我,我已经报告了相关部门,请他们帮忙追查对方背后是不是有什么指使人,就我自己来说,我清清白白问心无愧。”刀鹤兮:“你的前妻?”陆守俨:“我已经处理好了,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刀鹤兮便不再说话了。陆守俨也没说什么,他安静地等着。刀鹤兮默了好久,才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是我自己想问你的。”陆守俨:“表叔请讲。”刀鹤兮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威严而强大,拥有绝对的政治资本,只要动一动手指就可以让自己消失。但是现在,他在自己面前平和而富有耐心,折损了他所有的骄傲,俯首在自己面前任凭自己盘问质疑。这是这个男人为了挽挽表现出的诚意。隔着偌大的红色实木桌,刀鹤兮终于开口:“你曾经送她蓝宝石?”陆守俨眼神微顿,望向刀鹤兮。这一刻两个男人都明白对方的心思。曾经刀鹤兮陪着初挽游缅甸,初挽买了蓝宝石送陆守俨。显然刀鹤兮体会到了什么。陆守俨默了很久,才点头:“是她十七岁的生日礼物,我送给她的,是我在越南战场流着血往前爬时捡到的。”刀鹤兮听此,修长睫毛垂下,低低地道:“在缅甸,那么多稀世珍宝,她都视若无睹,唯独看中了那几块不起眼的蓝宝石,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一声嗟叹:“这对于她来说,一定有特殊的意义。”庐山的云雾弥漫中,他突然窥知了她的心思,才不忍心亲下。初挽也没想到,陆守俨竟然能做到这一步。刀鹤兮明显在考察他,他却并没任何不满。甚至叫表叔比她叫得还顺嘴。三个月前他在刀鹤兮面前以长辈身份自居,他是长辈,架子十足;前几天刀鹤兮叫他七哥,他是平辈,还能有来有往;现在他一口一个表叔,他成了晚辈,恭谨耐心。这让初挽有些感动,不过感动过后,她道:“这倒是也正常,你这叫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或者说能屈能伸,对你来说,这都不算事,所以我有点感动,但也不是非常感动。”陆守俨道:“确实没什么,其实能有个长辈来为难我,这对我来说,求之不得。”初挽开始没明白,后来恍然。以前陆守俨是长辈,无论自己太爷爷还是陆老爷子,在他们临终前,陆守俨作为陆家这一辈最有前途的一个,自然是受过托付,这种托付就已经把他定死在了长辈的身份上。是以当他和初挽有了感情牵扯,初挽只是一句七叔,就可以轻松把他击退。他可以披荆斩棘,可以战天斗地,却斩不断来自长辈的道德束缚,迈不过这辈分的鸿沟。初挽是初家唯一的血脉,是对陆家有重恩的初家后代,是初家仅存的孤女,初家已经没有什么人能为她做主了。这时候,陆家的掌权人对她下手,那就是欺凌孤女,是背信弃义,是践踏人伦。无论如何,陆守俨和自己的这段感情都会将他钉死在耻辱柱上。但是现在初家有了一个刀鹤兮,还是初挽的长辈,那就不一样了。哪怕刀鹤兮再年轻,哪怕已经出了三代,他也是一个可以称为长辈的人。初家有了一个长辈,他就有了机会,可以折损骄傲,弯腰求娶,博一个光明正大坦荡磊落。初挽想明白其中道理,眼神便有些耐人寻味,她打量着陆守俨,叹道:“男人心,海底针,你要和我斗心机,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陆守俨微侧首,眼神很没办法的样子:“说什么呢,我可没什么事瞒着你。”初挽好奇:“当时你见到鹤兮,还摆着长辈的架子为难人家——”说到这里,她突然笑起来,笑得不行了。他之前摆着长辈架子给刀鹤兮脸色看,后来刀鹤兮摆着表叔的架子为难他!因果报应!陆守俨想起这些,神情也有些古怪:“当时那个案子已经在查了,我只知道他应该和hf有关联,对他提防,万万没想到还有后面这一出。”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陆守俨看她笑,惩罚式地捏住她手指:“别笑了,说正事。”初挽:“什么?”陆守俨看着远处穿梭的自行车人流,试探着道:“跟我去家里吧?”初挽:“去你家?”陆守俨解释道:“其它方面,有我,有表叔,我们都会安排妥当,你就等着当新娘好了,不过你得跟着我回家里,去面对我家里人。”初挽听着,心里一顿,突然便有些意兴阑珊:“我离了婚,觉得自己开始了新人生,敢情还是那一套人……”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陆守俨见此,自然连忙哄着:“确实是那套人,不过你想,你现在辈分变了,那自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对不对?”初挽想想这事,越发觉得怪:“可是有点奇怪吧?”陆守俨安慰道:“反正我们要结婚,就是要结婚,他们觉得奇怪,那是他们的事,我们干嘛管他们?”初挽倒是觉得有道理:“也对,尴尬的话也是他们尴尬!而且——”她突然想到了:“那以后建昭建晨他们,见了我岂不是要叫我婶婶了?”她以前在他们面前是弟妹,现在突然提辈分了?陆守俨黑眸笑看着她:“对。”
初挽勉强道:“那也行……不过这事咱们怎么说?”陆守俨:“你不用管,我来说就是了,到时候他们什么反应,我们也不用搭理。”他轻描淡写地补充道:“我做到今天的位置,难道就是为了谈个对象躲躲藏藏?我这个年纪这个辈分,还不至于让谁来反对我的婚姻。”初挽听这话,仰脸笑看着他。如今的陆守俨在陆家,那自然是无人质疑,就算他的几位哥哥也得让他几分。她笑着道:“我突然觉得,你之前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陆守俨:“嗯?”初挽笑道:“我找男人,年龄限制三十五,不过学习公务人员录取条件,应届硕博士适当放宽,鉴于你能力出众各方面都非常突出,所以给你放宽四岁。”他现在三十八岁多,眼看要三十九岁的人了,放宽四岁,勉强合格。陆守俨眸中便泛起纵容的笑意:“好。”初挽:“不过我已经做出这种牺牲了,我可给你说好,我是一点气都不想受,谁给我脸色看,我能当场翻脸。”陆守俨握着她的手:“知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小祖宗,谁得罪你一句,我都得狠狠抽他,行了吧?”他就差把她供起来了。初挽道:“行,拭目以待!”那天陆守俭提了级,冯鹭希庆祝,陆家人都去了,初挽也过去。她是开车去的,去的时候恰好遇上陆建冉和陆建静,两个人正在门口说话呢。陆建静见到她,便笑着打招呼,陆建冉也不冷不热点了点头。进家门后,初挽照例像往常一样,和陆建昭等人说说话,大家热火朝天,说着过年怎么过,今年怎么吃饭。这天陆建时也在,他看到初挽,脸色就不太好,欲言又止的,不过到底没敢说什么。离婚后,他也是被教训得不行,日子过得更不好,灰头土脸的。初挽自然是都懒得搭理。她现在算是看得很明白,她既然要结婚,找个男人,总该图一样。虽说她以前是因老太爷的命,图陆家的庇护,但是陆家那么多男人,她可以挑的范围很大,不光是陆建时这一辈的,就陆守俨这一辈的长辈,她也可以找嘛,思路要开阔,范围要更大。而怎么找怎么选,这是一个大问题,总要有一样拿得出手,没有本事就没有本事,也不是说你没本事就不行,但好歹性格好一些,温柔体贴也可以,好歹给她提供一些情绪价值。如果外面没有本事,在家里还要充二大爷,他的身体再硬,看着也倒胃口,没兴趣。陆建静几个说笑着,旁边陆建晨偶尔和她说几句话,问起她后面打算,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喝着咖啡聊天,这时候,恰好看到陆守俨正和陆守俭在那边说话。陆守俭六十多岁了,多年仕途历练,那气势自不必提,但到底年纪大了,老人家嘛。不过陆守俨就不一样了,三十八岁,勤于锻炼身形还算结实,其实乍一看说他三十当啷岁勉强也说得过去。不过比起寻常这个年纪的男人来,他到底不一样。岁月沉淀积累出来的权威感,沉淀在骨子里,含而不放,却足以让一个年轻女人为之倾倒。说粗俗直白点,权势是有形的光晕,能放大一切细腻的感觉。关键时候,那物被加成过,都显得更烫更大更让人欲罢不能。初挽这么遐想着的时候,陆守俨却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隔着窗子,视线不动声色地刮过。只是那么很随意的一眼,初挽便觉酥酥麻麻,甚至脸上都开始发烫了。旁边陆建昭看到了:“挽挽怎么了,脸都红了,是屋子里太热吗?”大冬天的,家里暖气烧得足。初挽摇头:“没什么,这咖啡太烫,你们刚才说什么,说过年的打算?”大家纷纷点头,陆建晨却不说话,就那么看她。初挽想转移话题,随口道:“那打算怎么过?”陆建冉听这话,便别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初挽:“挽挽,你过年得在你家过吧?”初挽听着,随口道:“应该是。”陆建冉便笑:“挺可惜的,现在挽挽不是咱们家人了,也没法和我们一起过年了,倒是少了热闹。”这话一出,场上顿时略有些尴尬,初挽离婚了,严格来说初挽确实不算说陆家人了,和陆家没关系,平时来往自然应该的,都是祖辈交往下来的关系,但是过年过节就不可能一块过了。陆建昭便忙打一个哈哈:“咱们过年怎么能缺了挽挽,到时候挽挽带着表叔一起过来,那样才热闹呢!”陆建冉却正经起来,扫了陆建昭一眼:“那成什么话,回头建时再找一个,这算什么?不尴尬吗?”初挽淡瞥了一眼陆建冉。这时候,陆守信陆守俭并冯鹭希等,全都来了,晚辈们连忙起身让座,初挽也顺势起来了。冯鹭希笑着说:“今天可都是大好事,你们大伯今年升了,估计能晚几年退休了,另外你们七叔说,他也有大事要宣布。”大家听着,好奇,陆建冉更是直接问:“七叔是不是也要提拔了?”陆建昭便笑:“七叔现在提拔,那不是要进——”他说到一半,便被他妈扯了下,这种话是不能乱说的,陆建昭只能罢了。陆守俨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初挽,之后才道:“大家都在,那正好提一下我的事。”他只是轻淡那么一句,所有人的目光却瞬间门聚集在他身上。大家意识到,他可能有重要的事要宣布。陆守俨望向陆建冉:“刚才提到过年安排?”陆建冉微怔,之后忙点头:“是,说起过年怎么吃饭的事呢。”陆守俨:“哦,过年时候,挽挽依然和我们一起过。”初挽听这话,便扫他一眼,有些嫌弃,说得好像她多稀罕一样。陆守俨用安抚的眼神看她,示意她不要说话。旁边冯鹭希笑着道:“挽挽当然和我们一起吃年夜饭,到时候鹤兮也得来,好不容易相认了,咱们到时候热热闹闹大办。”说着,她谴责地看了一眼陆建冉:“建冉这孩子,说话不过脑子,年夜饭没你也得有挽挽。”她这话说得有些重,但没办法,当着大家伙的面,陆守俨既然提起这茬,她就得找补。陆守俨却难得笑了下,对冯鹭希道:“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我已经打了申请报告,批下来了,挑个好日子,我打算和挽挽把事办了,过年前应该差不多了。”他说完这话,从陆守俭陆守信冯鹭希丁子荫等老一辈,再到陆建冉陆建静陆建昭陆建晖等小一辈,全都怔在那里。大家显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唯独陆建晨,视线蓦然落到陆守俨脸上。冯鹭希疑惑地道:“办事,什么事?守俨你这是有什么打算吗?”陆建时也是瞪大眼睛,看看初挽,看看陆守俨,不明白这是怎么了。陆守俨:“当然是婚事了。”他那轻描淡写的语气,再次让大家脑子里一懵。一时所有人都傻眼了。婚事?旁边丁子荫看看初挽,终于忍不住道:“守俨,你这话什么意思?这,这是怎么了,是我老糊涂了吗?”这事冲击太大,大家想都不敢想。陆建时愣愣地站在那里,盯着自己七叔,神情已经格外古怪。一个猜测已经在众人心中浮现,但是所有的人都不敢想,那个可能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陆守俨便不再赘言,径自走过去,握住了初挽的手。十指交缠间门,他视线扫过众人,当然也扫过自己侄子陆建晨。在约莫几秒钟的对视后,他才重新看向大家,缓慢而郑重地道:“我和挽挽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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