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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泛起了橙粉色的晚霞。远远地,亚伯看见该隐的小小身形。没有收获——意料之中。亚伯上前迎他进屋,没提什么约定、什么期限。该隐也没提,但胃口明显小了,一副恹恹的、提不起劲的模样。“早点睡吧。”亚伯拍他肩膀,催他睡觉。该隐只是抿着嘴,一声不吭。屋里的气氛极度沉闷。但这是他们约定过的了。有一只羊——一个该隐的同伴——要被杀了作食物了。他们心里都清楚。那天晚上,亚伯睡得不安稳,总觉得该隐在抽噎,可一睁眼,只有窗外透进的月光,将屋子照得晦暗不明。死羊“父亲”又来了。这回带着长刀。亚伯早早指使该隐去远处寻找野豆、野枣,好让他避开最血腥的一幕。“该隐不在?”男人的语气很平稳,亚伯听不出他的情绪。“他去找其他东西了。杀羊也不急这一时,您先教我也好。”男人没再开口,沉默地领着亚伯去羊圈。“压脑袋,切肚腹,找血管。”男人的话不多,可每一个字都是精华。亚伯双腿夹着羊脖子,羊脑袋不断挣动,把他撞得步伐不稳。男人原本正剖羊肚,看见亚伯几乎摔倒,立刻抽出血淋淋的手来,扶了他一把。亚伯被浓烈的血腥味呛得头晕目眩。“快结束了。”男人低声劝了一句,低下头去,将羊肚向两侧扒开。可怜的山羊抽搐着,瞪着圆圆的黑眼睛,终于咽了气。这时再动刀,就凭的是力气了。刀尖挑开羊皮,沿着胸口的中线向前划到羊唇边,又向后划到羊尾末,刀口向里深压,便深深切进皮层下。男人一手拽着挑开的皮层,一手重重地捶打着尚有余温的腹腔,渐渐地,从侧边拽下一块尚且完整的羊皮。接着,他如法炮制,将另一侧,以及四肢的羊皮各自拽下,便收获了数块连毛带肉的外皮。“拿回去刮干净,用盐腌了再晒,能防寒。”男人将羊皮卷了卷,放到一旁,又指指羊圈的方向,“去领小羊。”“还要杀?”“这是给神的祭礼。”傍晚,该隐回到家里的时候,敏锐地嗅到了血腥味。什么血的味道这么浓厚?他循着气息穿过屋子,来到院里,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全身都凝固了。两只羊。一大一小两只羊,都挂在院子的木架上,因为晒了一天,血液近乎凝结,在地上留下一滩黑色的印记。亚伯还在忙着刮羊皮,没注意到该隐,倒是父亲看见该隐的到来,挥了挥手:“来,切肉。”亚伯闻言,这才注意到该隐的到来,一时间表情有些复杂。“我……”该隐的声音颤了颤,没有动作。反倒是真正面对两具尸体的时候,他觉得奇怪了——这是整天陪着他走草地、去河岸的羊吗?这种皮肉翻卷的模样他一点也认不出来,心里的陌生感竟压过了悲伤。“我来教你。”男人又一次开了口,语调还是平稳,似乎没为该隐的迟钝有什么不满。该隐脚步虚浮地走了几步,来到父亲面前,看着他抬手拍拍自己的肩膀,张了口:“拿好刀,手别抖。”之后的一切像梦境一样。他握着沉重的铁刀,在父亲的指引下,一刀刀将往日的同伴剁成了肉块。血液溅到脸颊上,他来不及擦拭,因为父亲紧紧盯着他的动作,似乎期待他动作再利落、有力一点。“你是个男孩。”男人的话里难得带上了希冀,“手要用力。”“我……”该隐想开口,可就这一走神,铁刀扎进羊骨,拔不出来了。“看你眼前要做的事情。”男人叮嘱道,“别分神。”该隐只好垂下眼睛,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事情来,可脑中还是空的。男人走的时候天已经晚了。他们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影子消失在夜色里。一片安静。“那真的是我的羊吗?”该隐自回到家来终于第一次开口,说了一句完整的话。亚伯没说话,沉默地替他把脸颊上的血水擦掉。他们四目相对。亚伯眼见着对方眼底、鼻尖变得通红,再开口时,声音都哽咽了:“那真的是我的羊?”“总有这一天的。”“它们……它……我们——怎么能……”该隐浑身颤抖,咬紧牙关将抽噎的声音堵在嗓子里。干涸的血斑被泪水冲刷出了道道暗红色的丝线。亚伯替他擦脸蛋,可怎么也擦不干净。夜已深。秋虫的鸣声也弱了,只零零散散地响起一阵子,其他时候,整个屋里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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