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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别夜的意识逐渐苏醒。
身侧凝禅的声音似是怕惊扰他般,压得很低,但她天生音色清润婉转,这样压低几分,更多了几分不自觉的温柔。
一时之间,虞别夜甚至来不及去仔细听凝禅在讲什么,而是有些恍然。
恍然梦中的自己为何装睡得并不多么辛苦,甚至睡出了一种安详。
……有一说一,他现在躺得也挺安详。
虞别夜腹诽自己两句,正要闹出一点动静来表示自己已经醒了,毕竟直接打断别人的交谈也不太好,便听到凝禅的声音落入耳中。
“他伤势太重,我怕会伤及灵脉。”凝禅轻声道:“我需要一株元一虚灵草,这东西只有北宿陀罗道才有,我……”
虞别夜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他的梦里,凝禅也是去了北宿陀罗道,为他寻元一虚灵草。
只是梦里的他并不需要这东西,但现在与虞画澜对了一掌的他,却是真的需要。
却到底是不一样的。
梦里的自己躺在乱雪峰装睡装死,只为等凝禅离开后,在寻道大会期间潜入少和之渊,给余梦长老穿心一剑。也许也有过担心凝禅的安危,但这点担心却并不排列在他自己要做的事情之前。
可他到底在梦里见过凝禅回来时的样子。
……
北宿陀罗道距离合虚山宗实在太远,她风雨兼程一去一回,竟然便是大半个月。
她回来的那一天,已是初冬。
窗外落雪,他对雪最为熟悉,画棠山终日飘雪,他的视线也总被漫天的覆雪充斥,他对雪这样东西总是抱着极为复杂的情感。
——熟稔却又厌恶,眷恋又抵触。
但乱雪峰的雪不一样,挟着满身风雪推开门,带着雪的冷冽和骤然亮起的天光一并落入他眼瞳之中的凝禅,也不一样。
她对上他的目光,展颜一笑:“你醒啦。”
她从门口走来,目光在他身上扫过,自然已经看出他已无大碍,她这一趟北宿陀罗道算得上是白去一遭。
虞别夜有一瞬的慌乱。
但凝禅只是将那株不知费了多少周章才拿到的元一虚灵草放在了他掌心:“说不定以后用的上,你先收着。”
她落指的时候,指尖触碰到了他的肌肤。
屋外落雪翻飞,室内却一派宁谧,虞别夜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是自己这一生都追逐却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的温暖。
可直到此刻,虞别夜才发现,从这样的风雪中走来的她,衣着单薄,与自己触碰一瞬的指尖,冰冷得像是画棠山巅终年不化的覆雪。
她受伤了,不是很严重,但终究是受伤了。
而她才将那一株元一虚灵草给她,转身便有人来冷冰冰地通知她,既然已经回来,宽限的时间也已经到了,她不日便启程去沧魁山杀堕妖吧。
她背对着他,暮山紫的道服被风雪吹拂,她抬手将吹散的发往耳后别了一下,声音平静:“好。”
虽然不知道凝禅为什么要被罚,但那一刹那,虞别夜第一次知道了,心骤而一缩的绞痛和酸涩,是什么感觉。
……
虞别夜从梦中的回忆里抽离,再将那一瞬逐渐与此刻剥离开来。
梦里的他不需要。
此刻的他被虞画澜一掌拍了个半死,确实真的需要元一虚灵草。
但他却依然稍微支起了身子,咳嗽一声,在凝禅转头看来时,低声道:“我……”
他却没来得及说完接下来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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