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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鲜衣怒马的谢池南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她不敢想象若是春行活着会变成什么样。可她知道——若让他那样浑浑噩噩的活着,她宁可他抛下她放弃她,去做他想做的,至少他不会后悔。屋子里很安静,外头也无人说话。姜唯看着那缠枝香炉出了会神,回过头却发现身旁少女又哭了,“怎么又哭了?”她把人揽到自己怀里,拿着帕子细心又轻柔地替她抹着眼泪,语气无奈又含着几分叹息,“你从前可最不爱哭。”赵锦绣没有说话,她只是埋在姜唯的怀里,无声的啜泣着。她从前不爱哭是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值得她哭的东西,所有人都捧着她纵着她,她就连得不到的东西都没有,又怎么会哭?如今她时不时掉眼泪,是发现原来人活在这世上是那样的难。生辰祝福的时候,旁人总喜欢说“万事如意”,可这世上之事能得三、四件如意已是不易,若得五、六件都该感谢上苍。万事如意……哪里能万事如意。……玉如被姜唯喊进来,去准备了洗脸水。姜唯亲自替赵锦绣擦了脸,又替她重新上了一个妆,等赵锦绣要走的时候,她却让玉如先退下,自己看着赵锦绣说,“瑶瑶,你若看见阿南,记得替我和他说一声抱歉。”赵锦绣怔怔看她,似有不解。姜唯静坐半晌,叹了口气,“我曾经和他说过不好的话。”她丈夫回来的那一日,谢池南并不在其中,姜唯后来才知晓是她的公公安北侯不准他跟随,他被打了五十军棍又被丢在那个地方,没有随从,就连神离也被带走了,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姜唯只知道他跌跌撞撞赶回家的时候,春行的丧仪刚结束。宾客都离开了,她一个人坐在堂间,抱着刚满月的谢回,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谢池南就跪在她的面前,他的头发乱了,身上的白衣也变得灰扑扑的,还沾了血,哪还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模样?“嫂嫂……”他开口,声音哑得让人几乎听不清。可姜唯眼睫动了两下,不等少年说出那些忏悔的话,就已经冷冰冰打断了,“我不是你的嫂嫂。”她记得那日少年抬头看她,泣血的眼睛满是不敢置信,他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都吐不出,姜唯只记得他眼中支离破碎的光芒一点点消失,最后归于黑暗。这些年,她不止一次想找他好好聊聊。可少年却像是有意在躲她,偶尔回来一次,她还没见着,他又走了。他也真的如她所愿,未再唤过她。“瑶瑶,你让他放过自己吧。”这是姜唯最后对赵锦绣说的话,“人活着,是向前看的。”……走出院子。看着明显哭过一场的赵锦绣,明初的嘴唇一张一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安静静地扶着她往外走。“你先回去。”耳边传来赵锦绣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明初脚步一顿,问她,“那您?”赵锦绣垂着眼眸,“我一个人走一走。”明初不放心,但又不敢置喙她的意思,沉默一瞬便收回手,屈膝告退了。她走后,赵锦绣在原地驻足了好一会,而后也不知道去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走着走着,竟到了谢池南的住处。还是那么冷清,周遭十里连个人都没有。这会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暮色四合,黄昏把大地包围住,可谢池南院子门前的灯笼却依旧没有被人点起,就像是被人遗忘了。赵锦绣拧眉驻足在门前,仰着头看着那随风飘荡的灯笼,她不知道谢池南离开没有,都过去这么久了,想必以他的性子应该早就走了吧……她这样想着,脚步却还是下意识地往里头迈了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就连白日的雀鸟也都归巢去了,放眼望去,除了那几株不败的常青树依旧冒着葱郁之色,这座院子几乎没有什么特别鲜活的东西。真要算——估计墙角开出来的那几朵野花勉强能称得上有些春意吧。可她今日也没什么心思来看什么春意不春意的,扫了一眼,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瞧见杂草丛生中有个模糊的身影。枯败草木中一个蓝色身影。赵锦绣一怔,脚步停了下来,眼中也隐隐有些不敢置信,她放轻脚步往那走,似是怕打扰什么,就连呼吸也忍不住放轻了。拂开半人高的杂草。赵锦绣看到她以为早已离开的那个人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他屈着膝抱着腿,脸埋在膝盖上,闭着眼睡着,许是觉得冷了,他把自己缩成一团,放在双腿上的手抱得更紧了……赵锦绣从未见过这样的谢池南,可怜、孤独、羸弱,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小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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